潛意識裡便知道,她們說的這個男的,就是老馮。我忍不住自己強烈的好奇心聽了一耳朵,隱約聽出來個大概......
原來老馮來醫院,是因為他妻子生病住院了。
老馮的妻子前幾年就因為肚子里長了瘤子住院開刀了,只不過今年又復發了,似乎這一次的情況更加嚴重。
我聽護士的意思是,老馮的妻子恐怕是不行了。
從醫院裡出來,心情還是免不了受到了影響。林若弈取了車,我小心翼翼挪動到車上,碰著一下都疼得厲害......
“怎麼了?怎麼突然間這副反應了。”林若弈問我。
“沒什麼。”我說,“可能只是覺得,有時候現實比我們的故事更加精彩,也更加無奈吧。其實我應該是討厭老馮的,可是突然聽到那些,心裡還是很不舒服。”
即使是不喜歡的人,他身邊的親人要經歷死亡,一個活生生的人......此時此刻正在這醫院的某一個病房裡,被病痛折磨得翻來覆去。
“因為是人,因為有感情,有同理心,懂得悲天憫人。”林若弈很平淡的說著,然後發動了車子,“這很好啊,至少你還沒有淪陷到因為私己的情感,而去中傷別人的不幸。”
“其實想想......我和老馮之間也沒有過直接的接觸,可能就是因為作為差生的本能自卑,在這位教導主任面前,會習慣性的害怕。”我說,“也可能是因為大家都害怕他,所以我也害怕他。但是剛才在裡面,我還在想他不會認出我吧,沒想到......其實他的心思應該根本就不在別的事情上吧。”
所以不是我逃過一劫,而是離開學校之後,我跟他之間僅有的一絲聯絡也不存在了,他對我來說,就是一個普通的,老去的,認識的人而已。
“不知道以前的那些人是不是都變了......”我因為打了針,心情本來就低落,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語地說,我沒有很想見到他們一定過得不好,只是這些年,習慣性的迴避過去,有一天再見到當年懼怕的人時,我會有一種......原來大家的生活都以各種方式在繼續著,只有我還停留在受到傷害的時候,反覆的折磨著我自己。
我憎恨的人,可能並不是他們。
而是我自己把,這些年傷害我自己最深的,其實也一直都是我自己而已。欺負過我的人,傷害過我的人,編出藉口陷害我的人,故意打我佔一下小便宜的人,為了炫耀自己有多威風來找事的人,甚至是那些僅僅是害怕被我牽連,所以跟其他人一起孤立我的人。對他們來說,那些事情可能只是一瞬間的,過去了,當時就忘了。
只有我,過不去。
一直都過不去,記在心裡,反反覆覆,反反覆覆,我就像是期待著傷口癒合,然後一次一次地撕開傷痂,害怕自己再被傷害,所以不去接觸任何人,忍不住的把自己的傷口弄得更深,來銘記自己曾經是怎樣被傷害的。
“......我還是,很討厭他們。”我閉起眼睛來,心裡依舊是厭惡,就算我不想承認,可是那些人,那些我可能都記不住樣子的人,我依然還是很討厭他們。
林若弈什麼都沒有說,他只是默默地伸出手來摸我的頭。
我能感覺得到。
我心裡有一種很糾結的感覺,為什麼那些傷害我過不去,那些人卻輕而易舉的就過去了呢,然後時隔多年再次提起,別的人會不冷不熱的勸我說,那時候還小,他們不是有意的。
那個時候,我也還小。
那個時候,那些事情對我而言是致命的!
我知道有時候說出這些話的人,不是想要傷害我,不是想要無視我受到的傷害,只是很單純的一句安慰而已。出於好心,希望我能放下過去......
但那些話,就像是觸及了我的逆鱗一樣,讓我渾身上下都在疼,沒有一刻不在回憶曾經受到的欺負,以及那時候的......恥辱感。
我不知道我到底想聽到一句什麼樣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