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許，這其中並不包括蘇格蘭呢？

“……我需要你的幫助。”電話裡蘇格蘭的聲音疲憊極了，就像是熬了四五個通宵沒有睡覺的那種、堪稱生無可戀的疲憊感，“布朗克斯恢複得還算不錯，所以他可以從我這兒搬走了嗎？”

蘇格蘭並不想一邊跟瓦倫娜虛與委蛇、另一邊去充當重傷患的男保姆，而且當這名重傷患是他暫時失蹤了的頂頭上司的狂熱粉絲，哪怕傷到動彈不得甚至需要他輔助排洩擦身都要每天詢問至少五遍‘琴酒去了哪裡’‘琴酒什麼時候會回來’‘是不是他救了我’‘琴酒大人怎麼還沒出現’的時候，蘇格蘭只感覺自己已經瀕臨絕望。

琴酒：我一天打三份工的時候你還在警校沒有畢業呢，小場面，這只是小場面。

感慨著新晉手下抗壓能力太弱的琴酒在與蘇格蘭見面之前私下裡打聽了一下對方最近都做了什麼。韋恩先生這次仍舊是滿臉寫著複雜地丟過來一份紙質檔案，示意琴酒自己去看。

他什麼都不想說，甚至覺得自己沒有力氣再說出口。他就說伊昂重點關注的物件……無論是臥底還是真正的黑方陣營，做出的事情總會讓人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當然這並非負面評價，總歸也不算是正面就對了。

布魯斯在琴酒暫時離開之後，將蘇格蘭視為重點關注物件，那份檔案或許可以稱之為「蘇格蘭觀察記錄」，上面詳細記載了對方獨自一人都做了些什麼。

包括並不限於取得了瓦倫娜的初步信任、在魚龍混雜的灰色地帶打聽到了一點兒無關緊要的小訊息、進行偽裝之後將一個接近瓦倫娜和其父親的機會交給了那位‘哪怕癱瘓在床也被帕特雷先生妥善照顧’的、曾經帕特雷家族的第一繼承人，也就是瓦倫娜的伯父。

琴酒還坐在飛機上時，帕特雷的家族已經陷入了奪權的風波中。癱瘓的原.第一順位繼承人似乎在與不明勢力合作，他毒殺了自己的親弟弟……當然，這位現任家主沒有死去，他只是有了器官衰竭的風險，變成了植物人。瓦倫娜忙著對付自己的大伯，更忙著收回自己的權力，無暇顧及因父親喪失自主意識而自動失效的某個懸賞令，和剛剛認識了不久的東亞少年。

“我可以幫助你嗎……哪怕僅僅是陪伴在你身邊也好。”彼時少年擔憂地安慰著剛剛得知父親出事的女人，“注意身體，瓦倫娜，你不能這樣折磨自己。”

瓦倫娜不是沒有懷疑這位突然出現自己身邊的少年，但幾經調查之後，得出的資料與對方告知的別無二致這裡需要感謝黑衣組織高效的情報部門，還有駐紮在美利堅分部、能力優秀十項全能只是運氣有點差的布朗克斯），過於疲憊的女人放棄了跟少年玩兒戀愛遊戲，她忙著爭權奪勢，故而選擇給對方一筆錢，宣告兩個人就此分手。

少年黯然神傷，他只是抽取了跟回日本的路費等額的金錢，然後轉身離去。

“……他是個膽子很大的家夥，”這是布魯斯在見識到蘇格蘭行事作風的時候給予的評價，“善於觀察，能夠抓住任何對他而言‘有用’的時機，並且另闢蹊徑做出最優解。”

“是嗎？”琴酒合上了那份檔案，並未多言。

這不對勁，琴酒想。

他向來不會以那些貧瘠的過往記憶給他人貼上固有的標簽，那是一種十分淺薄的做法，但蘇格蘭如今的表現很是不同——從‘安井純一’的印象中來看，比起那些個性十足的同期，諸伏景光算是相當穩重的常識派。他慣常沉默寡言，安靜地站在降谷零身邊，哪怕幾個大男生笑著鬧著讓整條街都聽到他們的聲音，諸伏景光仍舊是相對而言較為內斂的那個。

假使……諸伏景光在自己的友人們面前會展露真實的自己，並且更像是這個年紀的年輕人，但他變成‘蘇格蘭’之後的作風卻稱不上是正面。他做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鋼絲上的賭·博，絲毫不在意接下來會不會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他似乎不在意瓦倫娜是否發現了他另有目的，更是毫無顧忌地去購買情報、接觸背後有其他勢力支撐的原帕特雷家族繼承人，他行走在危險的邊緣，甚至有些以此為樂的地步，哪怕是布魯斯，也不由給出了‘膽大’的評語。

要知道，在慣常謹慎的蝙蝠俠眼中，蘇格蘭威士忌的一切做法都彰顯著危險和出格。

懷揣著這樣的疑慮，琴酒推開了蘇格蘭暫時居所的大門。瓦倫娜最近忙得團團轉，蘇格蘭被發現的危機暫時解除，他終於不用再兩方兼顧，倒是多出了不少照看布朗克斯的時間。

布朗克斯傷得不算很重，但他口中的‘不重’也只是沒有丟了命的程度。天知道他只是去跟別人談生意，卻被不知道哪兒飛來的自制危險物炸到差點內髒出血，衣物被燒掉一半，前胸和手臂還有下肢都有不同程度的外傷。蝙蝠俠秉承著給自家小夥伴留點兒面子的原則，將布朗克斯從混戰中心撈了回來，進行初步的治療後直接丟到老肖恩的診所，直至琴酒來到哥譚。

“我想吃牛肉餅和蔬菜沙拉，”布朗克斯上身的繃帶拆了一大半，雙臂也可以暫時自由活動，也許是因為前一陣子做什麼都要蘇格蘭幫助的緣故，現在的他很自來熟地將對方劃入了‘熟人’的範疇內，“葷素搭配……哦對了，再給我來一杯熱咖啡，不加糖。”

“……真是夠了，既然你的雙腿能夠下地行走就不要像是個廢物一樣在這兒吩咐我做事。”蘇格蘭坐在角落噼裡啪啦敲鍵盤，“琴酒大概就這兩天回來，你最好安分點兒。”

布朗克斯：“——！！真的嗎？琴酒大人什麼時候來看我？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他一定還跟從前一樣威嚴冷漠，只有這樣才是我甘願追隨的型別。哦……蘇格蘭你是他小隊的直屬成員嗎？不不不，不要誤會，我這不是嫉妒，只是有點兒羨慕而已，他能夠記得我並且讓人救了我已經很滿足了，啊啊啊沒想到這次能夠再次與他相見，我需不需要換一件衣服再去洗個熱水澡？！”

蘇格蘭：……

他受夠了這幅看到偶像後的癲狂表現，琴酒那種哪怕吃槍子兒都不夠贖罪的型別居然還會有人崇拜？完全不理解這些不法狂徒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你最好閉嘴。”

琴酒推門而入，黑色大衣的衣角彷彿挾裹進了外界日光的味道。今天哥譚的天氣還算不錯，常年遮蔽天空的陰雲散去，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得想要徑自睡去。下了飛機後直奔韋恩宅，做完事之後又來到蘇格蘭這裡的老大哥仍舊有些昏昏欲睡，他很想睡上一覺，但更想早些將一應事務處理完畢，再認真規劃剩餘的假期。

“因為你，我欠了一個很大的人情，bronx。”琴酒雙手插在衣袋裡，隱藏在發絲後的眼神淩厲且殺氣騰騰，是那種一眼望過去就不像是好人的氣質，“還有，stch，看起來最近過得不錯？”

暫且不去關注看到偶像後雙唇顫抖像是下一刻就要當場暈厥的布朗克斯，蘇格蘭倒是覺得琴酒這話聽起來有些陰陽怪氣。臨時居所不算大，角落隱蔽的床鋪現在屬於布朗克斯，他自己最近都在睡沙發，而琴酒在環視四周後索性坐在了另一側的木椅上，三個人當即呈現了三足鼎立的姿態。

‘看起來很滑稽’，蘇格蘭甚至思維漂移，他腦子裡浮現出一堆亂七八糟的念頭：‘這就像是窮到連出租屋都租不起的黑。。。道大哥帶著自己的小弟在沒人要的廢棄房屋裡，僅靠所謂的大哥氣勢，試圖撐起場面的喜劇現場。’

如果琴酒知道蘇格蘭在想什麼，一定會用心愛的伯萊塔給蘇格蘭進行一次開顱手術。

“多謝……關心？”蘇格蘭小心翼翼地回答，“其實，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70。”

帕特雷家族的懸賞令因為家主意識不清而自動撤除，另一位被炸了走私線和情人的女士……她與瓦倫娜因為個人的那點兒小小愛好相識，並且成為了不錯的塑膠朋友。對方敏銳地發現了帕特雷家族的變動，甚至想要從‘好朋友’的手中狠狠咬下一口肥肉。

賺錢嘛，又不丟人，友情算什麼？在哥譚這兒，友情的價值還不如一頓快餐。

“這兩家是領頭者，餘下的也都不成氣候，他們忙著在圈子裡進行小範圍的爭奪，所以我們的壓力也小了很多，對嗎？”

布朗克斯：……你都做了什麼啊蘇格蘭！

他在蘇醒之後幫助蘇格蘭在網路上偽造了入境資訊，這才讓對方成功騙過了瓦倫娜，但這家夥原來不僅僅做了這點兒小事，他簡直引起了哥譚貴族內部圈子的一次小型地震。

瓦倫娜不是易與之輩，而她的大伯也有第三方勢力在支援，另一邊還有其他人渾水摸魚，很顯然，他們沒空去關注一個連真實身份都未知的小嘍囉的閑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