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摩的家書得到回信,他的貴族父親大力誇贊他的為民之心,並表示已將這份功勞彙報給首長。
單無綺和戴文清點新一批物資,站臺外,饑餓的外城人重新排起長隊,他們嗅到了今天填飽肚子的希望。
戴文推了推單片眼鏡:“我以為他們會是一群刁民。”
單無綺登記的筆一停:“為何?”
“貧窮滋養短見,這是社會鐵律,因為窮人短暫如朝露的生命,不足以支撐高遠的眼光——慧極必傷,此乃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戴文遙遙凝視排隊的外城人,他表示不理解,並且向單無綺虛心請教,“你對他們做了什麼,他們竟然不爭、不偷、不搶?”
單無綺笑了一聲。
她溫和地看著戴文,她鮮少如此溫和:“很簡單,我向他們許諾看得見的未來。”
戴文凝眸:“比如?”
“今天乖乖排隊的人,明天可以領肉。女人和小孩來領食物,可以領走雙份。”單無綺耐心解釋,此刻,她彷彿才是一位學者,一位師長,“當做一件好事有切實的好處,沒人介意當一個好人。”
戴文道:“但這不是長久之計。”
“所以你來了。”單無綺輕笑一聲,“這片土地需要你,這裡的人民需要你——外城有大片大片荒廢的土地,我們有人,有種子,有拓荒的犁和力氣,卻唯獨缺乏科學的方法。”
單無綺的目光真誠且毫不作偽,被這樣灼灼的眼眸凝視,戴文不由得移開了視線。
戴文低聲道:“我會的。”
單無綺笑道:“謝謝你。”
一階段賑災結束,二階段拓荒開始。
戴文和他的團隊躬身走遍每一寸土地,進行勘探、測量,制定出一套科學高效的拓荒方案。
單無綺和薩摩挨家挨戶走訪,如同春天的信使,為外城的每一戶人家帶來播種的訊息。
“種子不要錢,農具也不要錢,而且包吃包住。”單無綺道,“你們只用出人出力,做得好的,還有獎勵。”
“相信我們。”薩摩道,“我以我的姓氏發誓。”
第一夜開槍的女人也加入了信使的隊伍。
她抱著女嬰——她的女兒米米——站在二人身後。
米米裹在襁褓裡,被熱水和奶粉養得粉嘟嘟。
“相信單副官。”女人勸說道,她的話讓許多人開始動搖,“沒有單副官,我的米米活不到今天。”
米米是幸運的,單無綺來到外城前,許多個“米米”餓死在襁褓裡。
但這樣的事不會發生了。
薩摩連續向內城寄信,索要更多物資。
外城什麼都缺,這座積貧積弱的城市饑餓了太久,但它的哭聲淹沒在黃土裡,於是只能吮吸自己的手指,直到吮得白骨累累。
一批又一批物資從內城運往外城,外城仍未填飽肚皮,但內城開始不滿了。
單無綺看著手中的舉報信。
這是一封聯名信,上面寫著一長串冗雜的人名,彷彿一串汙黑的足跡。
薩摩沉默地站在單無綺身側,眼眸彷彿包著火的寒冰。戴文從田裡趕來,褲腿挽得一長一短,雙手帶著濕泥。
戴文推門開口:“小妮子,那群人……”
嘩啦——
單無綺輕輕撕碎了那封信。
雪白的紙屑從單無綺指間落下,彷彿一場春天的雪。
單無綺抬起澄靜的藍眼睛,她在乎的另有其事。
“種子種下去了嗎?”單無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