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異種之王對波利·薩恩奇的稱呼,那個稱呼,來自和波利同居七年的流浪異種瓦夏。
——波利,人類的智者,他被稱作“karvane”。
“karvane,是什麼意思?”單無綺問。
異種之王安靜片刻:“……那是一顆星星的名字,當它在東方的天空閃耀,黑夜將被黎明驅散。”
“卡瓦尼,你的名字。”單無綺道,“你喜歡嗎?”
異種之王——不,應該稱它為“卡瓦尼”了——陷入沉思。
幾秒後,卡瓦尼點頭:“是的,我喜歡。”
外城接納異種的速度,比單無綺想象中更快。
中央區的政策無法輻射整個外城,外城人依然對首長保持著純淨的景仰——早年間,外城人甚至會因為配合“九條禁令”餓死而感到光榮。
這份純淨的景仰,來源於面前高大的城牆以及偉大的築牆者,城牆保護了外城,而築牆者及他的繼任者,也一定和這面城牆一樣偉大、慈悲。
單無綺成為首長後,這份景仰攀升至頂峰——她曾帶領外城人拓荒,讓外城擺脫了饑餓和貧窮。
這是一份無法回報的偉大恩情。
盡管在拓荒年之後,外城經歷了三次大清洗,但這份恩情並未被消耗,因為這段黑暗歲月裡,單無綺被流放牆外,承受著甚於外城人十倍的顛沛和痛苦。
他們都是苦難的孩子,他們都是苦難的同胞。
而如今,單無綺想要接納這些異種。
因此,當卡瓦尼在城門口徘徊,猶豫著是否要向外城人示好時,外城的橄欖枝率先拋了過來。
交易的浪潮在外城和異種安置區之間迅速展開了。
異種擁有力量,他們可以自由出入廢土,將牆外的東西帶入牆內。
人類擁有智慧,他們打造精巧好用的工具,讓異種更好更快地建設新家園。
當第一隻異種頸戴拘束器,蠕動著腕足走進城門時,守城的黨員發出一聲怪異的感慨。
“上帝啊,我從來沒想過異種會進城。”黨員低呼,“這感覺……像是貓親了老鼠一口。”
異種是一隻普通異種,有一點點智商,但不多,正好是能聽懂人話的程度。它被幾個膽大的孩子誘拐進來,那幾個孩子自以為瞞過了守衛和父母,他們想讓這只異種“朋友”幫家裡犁地。
異種幹得又快又好,比耕牛還好用。
它得到了獎勵——一隻它心怡了很久的草編蚱蜢。它把草編蚱蜢裹進腹腔,蠕動著腕足,開心地返回了安置區。
第二天,又一隻異種進城了。
第三天,四隻異種扛著鋤頭進城了。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一個月後,單無綺檢查伊甸的能源消耗情況,發現被打出的零星幾枚炮彈,都沒有用在擊殺異種上。
那些炮彈,用在了炸碎巨石和犁平坡地上。
“這是外城人給卡瓦尼的建議。”伊甸弱聲道,“異種們要建新家,如果只靠蠻力搬石頭、犁土地,要多花好幾年的時間。”
單無綺給卡瓦尼戴上狗牌後,便馬不停蹄地返回中央區,她的桌上堆滿了檔案,其中許多亟待她本人處理。
她對外城很放心,因此沒有經常過問,但她沒想到,外城人竟然揹著她搞出了這種花活。
微妙的預感在單無綺心頭盤旋:“還有嗎?”
“額……”伊甸人性化地停頓了一下。
尤娜看著牆上鑲嵌的機械亮片,它的表面閃爍著波紋,彷彿人類大汗淋漓的額頭。
尤娜給單無綺添上水,體貼地離開了辦公室。
單無綺盯著尤娜掩上的門——尤娜給失職的伊甸留足了體面,她也沒有擅自離崗,而是在一牆之隔的走廊上無聊地梳理長發,猶如小鳥梳理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