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暘本想問竺曉凡為什麼會背《洛神賦》的，可背後卻傳來另一個觀眾的低聲警告：“噓，別說話了，看演出呢。”

紀暘只好按捺住自己蓬勃的好奇心，繼續看演出。

一個多小時後，演出結束了，離場後，站在大禮堂的外面，紀暘終於可以繼續追問竺曉凡，“方才看演出的時候，我聽到你背了《洛神賦》裡的內容。你是怎麼會的？”

“怎麼，我不可以會嗎？”竺曉凡笑著反問。

夜更深了，外面冷得跟被噴了巨量液氮一樣，自認為是大火爐的竺曉凡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紀暘立即解釋，“《洛神賦》不是很熱門的一篇古文，因為裡面的生僻字比較多語言非常華麗，誦讀都是比較困難的，更何況背誦。據我所知，中學階段不學這個，大學的話，除非中文系的，否則也很少人會去學習背誦，你不是——”紀暘把“沒上過大學”這幾個字從嘴邊拽回了肚子裡，”——所以你是怎麼會的，是工作需要嗎？”

“算是吧，上回你不是給我選了《古文觀止》麼？裡面有《洛神賦》，我就學了。怎麼了？我感覺紀老師你對這篇文章特別敏感，對我能背出裡面的內容相當在意啊。”

太在意了麼？紀暘自己問自己。

可是小小酥的聲音和竺曉凡的那麼像，他們又在同一時間段感冒了，而如今竺曉凡又誦讀出了他們曾經一起試著學習的《洛神賦》，這樁樁件件，讓他很難不懷疑，不在意。

猶豫半天，他對竺曉凡開了口，“我有一個朋友，他——”

“你說的那個朋友，是不是你自己？”竺曉凡搶過他的話頭。

紀暘斜眼瞪他，“不要背爛梗！”

竺曉凡欠揍地笑嘻嘻，“行行行，你那個朋友怎麼了？”

“他在學習配音，他說他老師的聲音和你的聲音非常非常像。有一次上課，學的是古文誦讀，他挑選的是《洛神賦》，但老師教的不好，就換成了《琵琶行》。我現在就在想，我那個朋友的老師會不會就是你。”

竺曉凡的表情僵住了，紀暘那個所謂的朋友的老師所經歷的，為什麼和自己經歷的那麼像，難道說——

“紀老師，你那個朋友真的不是你嗎？”

“那我那個朋友的老師，真的不是你嗎？”紀暘反問。

“那當然——不是我啦。”竺曉凡一本正經道，“我可沒有當什麼老師教什麼學生，平時工作都忙不過來，哪有那個時間和精力，更重要的是，資歷和資格去教學生。”

“我那個朋友也真的不是我。”

“那就真的只是一個巧合了，”竺曉凡兩手一攤，“有時候，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神奇。”

“確實。”

竺曉凡看看手機時間，“九點多了，咱們回家還是？”

“你餓麼？餓的話咱們去學校外吃點東西。”

竺曉凡搖搖頭，“不餓，紀老師給我買的麵包可頂飽了，關鍵是還特別好吃。”

“那家咖啡廳的麵包確實不錯的，有時候我也會週五專門來買然後帶回家當做週五的早餐。下次再給你買，或者直接給你同城速遞送到你辦公室。哦，對了，”紀暘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一直忘了把你的外套還給你，說好的同城速遞寄過去的。”

“不著急，紀老師什麼時候有空什麼時候寄就好，如果紀老師不嫌棄，自己留著當抹布也行。”

“不能這樣對你的衣服，不尊重。”紀暘冷得倒抽一口氣，他覺得自己腦殼子要被速凍成果凍了，“那既然不吃宵夜的話，咱們就回家吧。北京的冬天真是太冷了，你感冒才好，不能又著涼了。”

“那咱們走，”竺曉凡緊跟著紀暘下大禮堂外階梯的步伐，“話說德國的冬天沒有北京的冷嗎？”

“看地區吧，南德很冷，我那兒還行……”

兩人一路快走到了地鐵站，因為要坐的線路不同，所以過了閘機後就要分別。

竺曉凡開啟揹包，把背了一晚上的鮑師傅糕點交給紀暘，囑咐他熱一熱再吃，不然容易胃痛。兩人分別，各自坐上通往家方向的地鐵。

大半個小時後，竺曉凡到了家，確認紀暘也到了家並說了晚安後，他疲憊地打起了一連串呵欠。

他今天為了工作和試音，跑了幾個錄音棚，然後穿越半個城市去看演出，再坐晚班地鐵回家，實在是累得想幹脆變成一攤爛泥賴地上得了。

他揉揉眼睛，看了一眼擺在桌上的一張照片，嘟嘟囔囔：“紀暘真的不是他說的那個朋友麼？如果是，他為什麼要否認呢，是礙於大學老師的身份麼？”

那張照片，是很多年前他參加配音培訓班的時候拍的，除了他，還有一個和藹的白發女士。

【作者有話說】

今天這章超長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