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竊奪
那也是紀暘在德國留學時發生的事了。
stefan離開後,沒有了各方面監視和牽制的紀暘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做實驗和跑模擬,為發表期刊論文積攢足夠的結果。
而於此同時,一個名叫peter的德國人也被任命為紀暘所在組的新組長。
peter比紀暘早一年進組,當時和紀暘一樣都只是博士生的身份而並不具有博士的頭銜。
stefan做組長的時候,peter還在另一棟樓的辦公室工作,和紀暘交集不算多,直到當了組長搬到紀暘所在的樓後才和紀暘熟悉起來。
peter有著和stefan完全不同的管理風格,除了每半個月一次的組內會議,非必要事情,他都不和組員當面交談,基本都靠發郵件和teas商談工作相關事宜。
在德國的幾年,因為學習,工作,感情還有疫情的推波助瀾,紀暘從當初的e人變成了i人;而經歷了stefan的騷擾,威脅和壓迫後,紀暘更是排斥私下交流,所以peter這種基本不需要見面交流的工作風格,他很喜歡。
一次尋常的組內會議前,peter要求紀暘將近期的工作內容整理成ppt,並把實驗結果和模擬結果的原始資料都放在本組的共享資料夾裡。
當時紀暘只以為peter想在開組內會議前瞭解一下組員的工作情況,好在組內會議上進行交流分析。之前的組內會議都有這樣的研討,所以他就沒有多想,便將peter要求的內容都整理出來放在了共享資料夾裡。
“然而結果卻是,他根本沒有在組內會議上討論我的成果,”紀暘苦笑著回憶,目光落在輪椅扶手連線的金屬彎杆上,冰冷地對映著他扭曲的臉,“他用我的實驗和模擬成果寫了論文,發表在了一個很重要的期刊上,而我的名字,在那篇論文的任何地方都找不到。”
竺曉凡聽得呼吸一滯。這比工作成果被人批評還要可怕,因為被人批評,起碼別人還知道工作是你做的;可是紀暘所遭受的,確實連付出都不為人知曉。
這是莫大的屈辱和絕望。
紀暘發現這件事後,憤怒地直接找了教授,要求得到公正的處理。他不甘心自己花了那麼多心血做出來的成果被人奪去,本該屬於自己的認可成為他人的榮耀。
然而,他一直尊敬的教卻選擇了和稀泥,表示這種事如果讓別的組知道,讓學校知道,對整個組都沒有好處,更重要的是,影響他的畢業。
“所以我除了放棄掙紮,還能怎麼辦呢?”紀暘笑著問竺曉凡,臉扭曲得比任何時候都難看,“我拿著他給的合同,用著他的資源,拿著他申請的專案發的錢養活自己,聽著他的指導,還要等著他同意我寫博士論文,安排畢業答辯。我要拿下這個學位的。”
因為妥協,因此含恨,所以痛苦。
“所以,我才那麼義無反顧地離開了很多人都說好,很多人嚮往的德國,選擇了回國。我以為,已經成為大學副教授的我,不會再被人那樣欺負,可以真真正正掌握自己的命運,在我作為精神支援的學術研究上大展身手。我不求成為什麼舉世矚目的學術大牛,我只希望我認真做的事情都能有成果,我的工作能得到認可。只是沒想到,”紀暘無力笑著,長長地,長長地嘆了口氣,“這種事又上演了。”
他始終盯著金屬彎杆裡面容扭曲的自己,覺得此刻的自己真是醜的要命。而這麼醜的自己,竟然還不知羞恥地將這些日子裡經歷的事告訴竺曉凡:被趙文愷踢出論文共同作者,被尹傑強迫加尤乾為論文的共同作者,實驗室出安全問題接受學院處罰,被尹傑,尤乾和趙文愷三人一起威逼利誘轉讓成果申請基金,而那個性騷擾自己,給自己造成如今都不曾釋懷的噩夢的stefan,竟然又聯絡上了自己並要訪問自己如今的工作單位……
我在賣慘麼?紀暘自己問自己。竺曉凡他能聽懂麼?他能明白我的感受麼?
竺曉凡簡直要聽不下去了,他真是無法想象紀暘是怎麼熬下來的。為什麼上天如此不公,要這樣一遍又一遍地用命運的轉輪碾壓紀暘。非要把紀暘從方方面面都碾壓粉碎才甘心麼?
他更無法理解,為什麼紀暘說這些事時還能笑。回憶被李嘉鏑背叛時在笑,回憶被性騷然求助無門時在笑,如今回憶被竊取工作成果,訴說同事和上級的霸淩時還在笑。
難不成,紀暘又要透過咬破嘴唇,用舔血的方式來剋制地發洩痛苦麼?
他心疼地摟住紀暘的雙臂,“你哭出來好不好?”
紀暘咬咬唇,還是笑,“為什麼要哭?”
“為什麼不哭?如果難過,那就可以哭出來。”
“哭,太醜了。我這個人愛美,看不得醜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