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醜,你怎麼樣都好看的。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正常宣洩你的情緒。”
紀暘哈哈兩聲,“我這樣不正常麼?”
竺曉凡想說,不正常,當然不正常。你明明那麼難過,卻要用笑來掩飾。
可沒想到,竟然是紀暘把竺曉凡的心裡話說了出來,“其實我就是不正常的,對吧?我知道的,但是,我已經不知道怎麼哭了。我想哭的,但我已經哭不出來了。”
在最黑暗痛苦的那幾年,他已經暗地流了太多眼淚,多得他痛恨自己的軟弱和無能,多得足以讓他發現,哭,什麼用都沒有,痛苦還在,仇恨還在。
所以他不哭了,他選擇將工作作為精神的支撐,讓自己忙碌忙碌更忙碌,將自己想象成一個沒有感情不知疲憊只會工作的機器人。只要沉浸在工作中,他就不會想起那些傷害他的煩心事。身體上的累,總比精神上的痛要好受得多。
但是他也不會笑了,或者更準確地說,他不會開心地笑了。他會的,只有社交禮儀要求的假笑。
他強迫自己變成了一個疏離的人,主動將自己變成一座孤島,以npc的心態和周圍的世界相處。
沒有牽扯,雖說不會有太多的快樂,但也沒那麼多痛苦。
他用這樣的方式保護自己。
“我精神狀況有問題,”紀暘喃喃道,像是一個催眠狀態下的巫師,“我知道是我自己困住了自己才導致我精神狀態的惡化,我也知道我得自己努力正視這些問題,從自己的世界裡走出來,放鬆對自己的控制,正常表現自己的喜怒哀樂才能好起來。可是,”
他抿了抿唇,“我卻不想走出這種狀態。因為我害怕,一旦走出自己的世界,我會變得更糟糕。”
無牽無掛,無憂無懼,將喜怒哀樂全都剋制直至完全拋去,那樣,就沒有什麼能傷害到自己了。
紀暘的自我審視,讓竺曉凡想起了心理醫生跟他說的那番話。紀暘真的是極其聰明,他完全知道目前的狀況和該走的路,他也知道自己在控制著情緒的表達。
可是他也確實極其敏感,敏感到一點點的改變都會讓他無限思索,從而陷入極度的恐懼。
所以他寧願一直沉淪在理性和感性瘋狂博弈的痛苦中折磨自己,躲在自己給自己搭建的安全屋裡,也不願改變一點,拿自己目前的所謂的平靜去賭。
可是這樣的堅持是有風險的,一旦沒有控制住,便是如這一次的自殘的血腥後果。
竺曉凡只覺得脊背發涼,他不能再讓類似這次自殘的事再發生。
他看著紀暘的眼,手撫上紀暘的心口,專注地引導,“你在回憶那些事時,這裡有什麼感覺。”
紀暘被他這麼一摸,身體緊張地一抖,縮了縮,“沒什麼感覺。”
“我不信,”竺曉凡輕輕揉了揉,“告訴我,什麼感覺。疼麼?”
紀暘猶豫了一會兒,在竺曉凡堅持的目光注視下,點了點頭。
然後,竺曉凡的手順著脖子,下巴,臉頰,觸碰上了紀暘的鼻子。
“鼻子呢?”竺曉凡問。
“會……有點酸。“
竺曉凡的手繼續往上,手指停留在了紀暘的眼尾。
竺曉凡輕聲問,“眼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