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時間

他也確實這麼做來著，在前一天晚上坐在竺曉凡對面，一口不吃，只看著竺曉凡吃。

“你這麼不吃啊？”竺曉凡拿著筷子，有些不知所措，“是我做的飯菜不行麼？”

他今天閑得很，便提前離開了錄音棚，買菜去紀暘家做飯。之前他給紀暘做過幾次飯，紀暘都給予好評，讓他自信心可勁兒地膨脹。

紀暘搖頭，跟他解釋了自己不想吃的原因。

“何必呢？”竺曉凡放下筷子，勸道，“紀老師，你之前總跟我說，不要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怎麼輪到你自己，你又不清醒了呢？”

紀暘嘆氣，“你不懂的，我對他的厭惡，是真的生理性的厭惡。光是想到，就受不了。”

“那就不要想他了，”竺曉凡撐著自己的下巴，有些委屈地眨巴眼，“紀老師，我坐在你面前，你不專注地看我，卻在想別的男人，還因為那個男人連飯都不願意吃，讓我看著生氣又心疼。你好過分啊。”

紀暘聽出了一身雞皮疙瘩，頗有些惡心道，“你最近是不是是不是油膩霸總配多了？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就把你踢出去了。”

“我倒是想錄，可是沒活兒啊。”竺曉凡嘆氣，“我只是想讓你不要想太多，好好吃飯而已。我聽說，胃是情緒器官，你因為那個人惡心不肯吃飯，而你的胃本來就不好，你這樣折騰自己，卻又懲罰不了那個爛人。倒不如好好吃飯，養足精氣神，等明天見了他，實在氣不過，還有力氣揍他一頓，不是麼？”

說罷，他夾了一筷子的菜送到紀暘嘴邊，哄道：“吃吧，為了你自己，也為了不讓我擔心，好麼？”

竺曉凡都哀求到這份上了，紀暘的心再硬也軟了下來。

去他媽的stefan。紀暘想。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於是，在竺曉凡的連哄帶勸下，他就著一桌子的菜，香噴噴地吃了兩碗飯。

吃飽睡足的紀暘第二天去接待stefan團隊時，精神異常抖擻，甚至可以說是有些亢奮。他像給自己穿了一身隱形的帶刺的鎧甲一樣，時刻準備打死stefan。

——當然，也只是想想而已，他還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的。

沒有太超出紀暘預料的，在眾目睽睽的公眾場合，stefan的表現非常正常，將大眾印象中德國人的紳士有禮，嚴謹認真表現得淋漓盡致。

他對b大材料學院的研究工作表示了高度認可和贊揚，並期待能和b大材料學院有長期穩定的合作。

<101nove.iay prof.ji, e had a ong and exciting operating reationship during his phd. his taents have apressing e a ot. i reay ish that e can ntinue this kind of operation尤其是紀教授，在他讀博期間，我們有長期的令人興奮的合作關系。他的天分總是讓我印象深刻，我真的希望能繼續這種合作關系）.”

stefan的這番話，讓在場的領導容顏大悅，其他老師們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特別是趙文愷，嫉妒的火苗都要燒穿他的臉了。

能達成長期穩定的國際合作，對老師本人來說，無疑是考核晉升的一大助力，而對於院系來說，這對提升院系的影響力，塑造院系的國際形象亦是非常有利的。

只有紀暘，皮笑肉笑地看著stefan，回了一句，“e i see.”

stefan團隊的訪問活動只有這麼一天，結束後學院照常安排了招待晚宴。紀暘也無法推脫，耐著性子陪院領導和stefan吃飯。

院領導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齟齬，只以為這兩個曾經是上下級關系的人一直都相處得非常好，特地將紀暘的位置安排在了stefan旁邊。紀暘生氣又厭惡，卻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耐著性子陪吃陪聊，身上的雞皮疙瘩就沒消退過。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八點多近九點，晚宴結束了。院領導本來還想給stefan安排去酒吧ktv繼續喝酒，讓紀暘也做陪，但紀暘藉口物業突然給他打電話，要他趕緊回一趟家處理房子的一些問題，不然這房子就沒法兒住了，院領導才嘆著氣放他走了。

他離開時，stefan還頗為遺憾地用德語跟他說，這麼多年不見，為什麼說走就走，就不願意趁著夜色敘敘舊麼？

紀暘被惡心得差點要指著stefan的鼻子罵scheisse，但他還是剋制住了，笑著用在場大多數人都能聽懂的英文說：“i ish a happy journey during r stay in e untry. see .希望你在我的祖國有愉快的旅程，再見）”

然後，帶著滿心的幾乎要嘔出晚飯的厭惡，離開了。

他走到了飯店的樓下，出了門，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車和人，縱使他和他們都不認識，站在自己的祖國，看到自己的同胞，也能讓渾身顫抖的他感到心安。

他掏出手機，正想打個車回家，卻突然聽到了一聲“紀暘”。

他的手一抖，手機差點掉地上了。

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三米之外站著竺曉凡，正搖著螢幕發亮的手機對自己笑。

他在來這裡之前告訴了竺曉凡地址，本來只是擔心萬一真和stefan起沖突了，竺曉凡也能知道他的位置，跑來救個場。stefan這個人，敢在研究所聖誕派對時跑進廁所裡那樣對自己，紀暘可不敢打包票，stefan不敢在什麼時候在飯店的某個地方對自己做點什麼。

竺曉凡將手機塞回口袋，走到紀暘面前，端詳紀暘的神色，擔心道，“怎麼了？看著有點不開心。”

紀暘嘴唇顫抖，突然有一種強烈的哭泣的沖動。

這個人，竟然出乎意料地出現在了他面前，在他這麼焦慮且憤怒，這麼需要一個人依靠的時候。

“你怎麼來了？”紀暘問。

“來接你啊。”竺曉凡道。

“但你又不知道我什麼時候結束。”

“所以你給我發資訊後我就來這邊等了。”竺曉凡說著指了指他剛才站的位置旁邊的咖啡廳，“在這裡就能看到你什麼時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