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爾眼看著風暴掠過草坪,把沿途的碎石和泥土一併刮上天,屍體裸露出來。他連一點正面攖鋒的念頭都沒有,轉身跳上欄杆,隨後抓著陽臺外的裝飾爬上屋頂。一串連鎖閃電噼裡啪啦的擊中瓦礫,而這些不過是從神術屏障上彈走的餘波。但尚未站穩,腳下磚石突然變成鬆軟的沙子,他趕緊朝側面一撲,躲到破敗的煙囪後。
學徒總算得以喘息。如果是在現實中,他完全能透過『靈視』躲避攻擊。可夢境本就是虛幻。閃電比他的反應更快,火種感受到的魔力變化也太遲,除了依靠神術抵抗,他簡直別無他法。
而風暴帶來的不止有雷電。氣流盤旋,暴雨如注,使尤利爾想起灰翅鳥島上空不散的黑雲雷暴。但那是巫術製造的神秘,和他此刻感受到的完全不同。莫爾圖斯的風暴範圍僅有前者的十分之一,威力卻翻上幾倍。很難斷言無名者的力量比黑巫術更強,不過尤利爾敢肯定,“黃昏之幕”的無名者中確實存在超越黑巫師的力量。
這樣下去,我恐怕等不到醒來。尤利爾不得不繼續移動,在閃電風暴中四處亂竄。阿內絲的救兵可不會管誰曾願意幫她逃走,他們畢竟是敵人。尤利爾還是首次遭遇無名者的集體攻擊,這些感知敏銳、神秘度極高的結社成員幾乎能與後世的聖騎士團相較。要是無星之夜也有這樣的力量,獵魔運動或許就該改改稱呼了。又一塊磚變成沙子,他腳一滑,差點咬到舌頭。
等學徒狼狽地鑽進走廊,陽臺已經被雷霆摧毀。他用導師的魔法撲滅燒進來的火焰,白霧瀰漫,堵住缺口。尤利爾懷疑這起不了多少作用,從風暴誕生到現在,他連敵人的面都沒見著。學徒沒用『靈視』,因此無名者很可能擁有某種遠距離觀察戰場的能力,而神秘領域對此殊無記載。他只好朝內後退,一頭扎進盡頭的螺旋石梯裡。頓時,一個選擇橫亙在他面前。
尤利爾只猶豫了片刻,就決定向上尋找波加特。帕爾蘇爾有雷戈保護,而喬伊多半在地下室。誰讓他需要守衛聖堂?說實話,“第二真理”本不需要任何人守衛,但先民與神秘領域時期不同。
就在這時,一道鮮血淋漓的人影從樓梯口猛衝出來,跨步跳上臺階,彷彿身後有魔鬼在追。見到學徒後,他剎住腳步轉身就逃。
尤利爾見過他。占星師杜伊琳將他和阿內絲,還有另一個初源一同作為俘虜帶回了莊園。雷戈將他們送到了地下室的巫師手上,不過學徒認為他並不清楚內幕。我沒來得及公開斯特林的邪惡實驗,他有點愧疚地想。
可念頭一閃而過,尤利爾手上的動作比想法更快,神文鎖鏈攀上石階,將對方牢牢纏住。他摔倒在地,接著被神術拖上走廊。即便尤利爾已經盡力避開他身上的創口,劇烈拉扯仍使他一路上痛苦地哀號。最關鍵的是,這傢伙掙扎不斷,拼命遠離尤利爾。
在意識到逃脫無望後,俘虜放棄了掙扎。若非尤利爾反應快,他已在欄杆的雕刻上撞得頭破血流了。斯特林究竟對他做了什麼?阿內絲的求生慾望很強烈,她的同伴表現截然不同,事實上,他恨不得一死了之。
“古爾沙?”學徒嘗試和他交流,“阿內絲提起過你。”
“我是奇朗。”俘虜倒沒有堅決的拒絕開口,“你可以折磨我,要我的命,但休想得償所願。我的同伴們會為我復仇。我發誓,他們會的。”
“不是向我。我沒理由殺你。”
“另有企圖,呃?滿口謊言的奧雷尼亞修士,我不會信你一個字兒。”
說得真準。“好吧,說服你比戰勝風暴更難。”尤利爾承認,“不過有件事我可以坦白,我也是個初源。”
他以為這會讓對方放下戒心,起碼會放下一點,但奇朗無動於衷:“噢。你真幸運。”
傻瓜。尤利爾才意識到,先民時期的無名者可用不著躲躲藏藏,陌生的同類間是沒有信任基礎的。你得換種方式來。“請別亂動。”神術製造的聖水魔藥對外傷有著驚人的療效。尤利爾扯掉黏在傷口上的布料,讓魔藥浸入皮肉。奇朗放聲哀號,因痛苦而抽搐,但他能察覺傷創正隨疼痛的減弱而消失。“阿內絲幫我們找到哥菲兒。”尤利爾告訴他,“我們答應會幫助她的朋友。”
奇朗的表情鬆動了,但仍然半信半疑。“阿內絲。你們吃了她?還是另一個水妖精?提起我們,這不會是她的遺言吧?”
“死的是哥菲兒。她是殺死奧庫斯的兇手。阿內絲帶著新生兒姬麗離開了,喬伊放走了她。”
“是嗎?他究竟有什麼陰謀?”
尤利爾皺起眉:“銀歌騎士只會遵從命令,先生,即便有陰謀,多半也不是他控制的。伯納爾德·斯特林要為你們的遭遇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