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拿著滑板的青年站在旁邊接電話,幾秒鐘後忽然大笑起來,手裡的滑板碰到了陳東翰,把他的公事包和檔案袋都撞掉了。
陳東翰給了青年一記白眼,提著西褲蹲下去撿,這時人行道的綠燈亮了,他前面的人紛紛抬步離開,等他撿完了也想過街時,終於發現了停在第一排的車。
隔著擋風玻璃,姜羽初和他對望了一眼。
綠燈有節奏地發出“滴滴,滴滴滴”的聲響,陳東翰僵立在路口,直到綠燈結束了也沒能再邁出腳步,眼看著姜羽初踩下油門,白色的車身擦過眼球,消失在了視野盡頭。
除夕這天,姜家很熱鬧。
雖說家裡只剩三口人了,但姜杉還是一大清早就去了菜市場買雞鴨魚肉等食材,姜羽初和姜雪霏跟在後面,兩個人四隻手掛得滿滿的,姜杉還覺得不夠,又去了幹貨區選了好些調味香料。
每年過年她都會做幾天的大餐,哪怕三人吃不完也堅持不肯減少菜色,姜羽初和姜雪霏早就習慣了,知道勸不動,便陪著她買到盡興為止。
到家後姜杉一個人在廚房裡忙碌,姜羽初領著姜雪霏換上新春對聯,玻璃貼上紅色的窗花,電視牆邊擺著福橘盆栽,整個家看著喜慶多了。
晚八點,電視播放著春節聯歡晚會,姜家的飯桌上擺了十道大菜,寓意十全十美。吃飯前,姜杉還帶著他倆先給爸媽與哥嫂的遺像上了一炷香。
姜羽初開了一瓶紅酒陪姜杉喝,今天姜杉很高興,不知不覺喝得有點多了,沒能熬到十二點就上床睡了,留下他們兄妹坐在沙發上看春晚,閑聊家常,十一點多的時候手機響了,來電的人問道:“我跟我妹在你家樓下,方不方便下來一下?”
姜羽初從客廳的窗戶往外看,樓下果然立著一高一矮兩道身影,他朝周懸笑了笑,姜雪霏也探身看到了周葉純,對她揮了揮手。
兩人一起下了樓,姜羽初這才看清周葉純手裡提了一隻大袋子,裡面裝滿各種煙花。
姜雪霏和周懸打了聲招呼,周懸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隻厚厚的壓歲錢紅包遞給她。
姜雪霏朝著姜羽初看去,姜羽初也注意到了紅包的厚度,看了看周懸,他對姜雪霏道:“拿著吧。”
姜雪霏便接過來,對周懸道了謝。周葉純在一旁挽著她的胳膊,拿眼角睨著周懸:“我哥對你可比對我這個親妹還好,我的紅包只有你的一半厚。”
“那我跟你換吧。”姜雪霏把紅包放到了周葉純的口袋裡,她笑得坦誠又溫柔,周葉純都要融化在這個笑容裡了,趕緊拿出來還給她,拉著她到旁邊去放仙女棒。
兩個女孩蹲在不遠處,腦袋挨著腦袋說悄悄話,姜羽初看了片刻,感覺到身後有人貼了上來,溫熱的呼吸落在了他耳鬢:“想不想放?想放我就拿一點,我們到後面去。”
姜羽初早已過了除夕會放仙女棒的年紀了,不過許是多了身後那個人的緣故,他看著姜雪霏被璀璨煙火點亮的笑靨,忽然也很想試試。
周懸找周葉純拿了一把,叮囑她們注意安全,便拉著姜羽初去了後面那條通道。
小區裡有不少人在放煙花,周懸找了一處無人的角落,掏出打火機轉動了金屬齒輪。
點燃仙女棒的瞬間,細碎的金色火星”噼啪”炸開來,像是有人把星星碾碎了撒向人間。銀白色的光焰在夜色中綻開一朵顫巍巍的花,跳躍的光點隨著晚風飄散,有些落在地面化作焦黑的痕跡,有些則升騰著消失在深藍色的夜幕裡。
姜羽初看著這朵燦爛的花火,眼前浮現出幼年時爸媽帶著自己在春節放煙花的情景。
回憶的畫卷剛剛鋪開,一隻手就握住了他的手,把快要燃到盡頭的仙女棒拿走:“小心燙到手。”
抬起眼簾,他看向身旁的年輕男人。
剛才下樓時光線太暗,現在才發現周懸今天精心打扮過。
黑色的毛呢大衣剪裁利落,襯得他肩線格外挺拔,內搭的淺灰色高領毛衣柔和了整體的冷峻感,顯出幾分沉穩。休閑西褲的褲線筆直,腳上的手工皮鞋在路燈下泛著低調的光澤。
明明只是過來陪他放個煙花,卻隆重得像是赴一場重要的約會。
感覺到他的視線,周懸也看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燃燒的煙火中相遇。
仙女棒的光映在周懸眼底,睫毛在暖色的火光中鍍上一層金邊,揚起的唇角帶著幾分令人眷戀的溫柔。夜風吹起姜羽初額前的發絲,周懸伸出手為他撥順,卻在觸到他微涼的面板時頓了頓。
遠處傳來零星煙花的爆裂聲,像是隔了一層毛玻璃,模糊而遙遠,周懸的呼吸近在咫尺,溫熱地拂過姜羽初的唇畔,帶著淡淡的柏木氣息,摩挲他耳垂的拇指力道很輕,卻像是點燃了另一簇無形的火。
姜羽初微微仰起臉,沉溺地閉上了眼。
吻落下來時,那支仙女棒恰好燃到了盡頭,最後一點火星迸濺,在黑暗中劃出一道轉瞬即逝的金線。
周懸的唇有些涼,又很柔軟,姜羽初攥緊了周懸的衣襟,毛呢面料在他掌心皺成一團,周懸的手滑到他後頸,將他壓向自己。
夜風裹挾著硝煙味,卻吹不散彼此交纏的呼吸。直到遠處傳來孩童的嬉笑聲,周懸才稍稍退開,額頭仍抵著姜羽初的,低聲道:“怎麼覺得你今晚嘗起來特別甜。”
姜羽初抿唇忍著笑,還沒有回答就聞到一陣燒焦的味道,低頭一看,是剛才燃燒殆盡的仙女棒落在周懸褲腳上,把嶄新的西褲燒出了一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