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

墨一般的天不知何時翻滾來好幾片雲海,將天地間唯二之一的月色全然蓋住,周遭染著夜色的涼風安靜下來,周遭化作一片詭異的闃然。

若不是還有幾只螢蟲相伴,提供了些許安撫人心的光點,魏鬱春簡直以為自己入了無間地獄。

本就遭遇今夜種種,她明面上沒有太大的表示,可到底已成了只驚弓之鳥,略微一些風吹草動就足以讓她難以心安。她本聽了關闍彥說今夜不會再有騷動,才準肯自己不去胡思亂想,誰知道,他說出了這句令人膽寒的話?

她忽然希望自己不如入了地獄別再出來的好,因為她和關闍彥一樣,不敢預見未來禍事。比起關闍彥,她更是不敢去面對。生死一事由不得她掌控,她再強硬,也抵抗不了源於凡人百姓心底本能對此的恐懼。

而關闍彥終究是自小見慣殺場血海,又是個闖蕩不羈的性子,終是她一個只會耍弄筆墨的女子比不得的。

她久久難以回神,可不去面對,那些事情照樣會發生,有什麼區別嗎?

她如是想著,逼自己硬著頭皮向關闍彥要得一個交代:“這群黑衣人手段狠辣卑劣,在巧兒之前,是不是已有旁人遇害?比如王叔那一家子。”

“你小看這些髒東西了。”

關闍彥將手掌在身上搓了幹淨,撐扶著膝蓋站直身子,魏鬱春看向他的眼神一下子從低變高,超了將近一個腦袋的高度。

他眸中陰鬱,言辭亦是如此:“這群人暗中觀察過馮家很久,甚至連你什麼點入屋休息都摸得一清二楚,那麼他們對你安置小學堂一事必然上心。他們之前不動你,也許不僅僅因為忌憚我,也可能是在等你小學堂開辦第一日的這個時機。”

“這群人如此煞費苦心,今晚遇害的人就極可能不止巧兒一個,而且其他遇害人應也是孩童,”他定睛看著魏鬱春,盯得她渾身發毛,“他們殺了這麼多大人小孩,卻又想心安理得地不鬧出水花。怕是想打算直接嫁禍於你。要不然你這小學堂怎麼一開,就連連鬧出人命?”

“可不久前這個侏儒人是切切實實要我性命的,你如今此言,分明與事實背道而馳,”魏鬱春頓道,將一些不安和恐懼轉化成了不解。

關闍彥聞言低聲冷哼一聲,但並無嘲諷之意,反而無奈居多:“哼,即便是不殺你,你就能老老實實給他們定了罪?”

他眼神轉回地面上躺著的侏儒屍,道:“人死了就能保密了,將你人皮一剝,還怕成不了披羊皮的狼?我和這侏儒男交手的時候聽到過他的嗓音,可見這些人只要有心,聲音都是可以偽裝的。成年男人他們偽裝得了,就連小孩也可以裝得惟妙惟肖,扮作女人又有多難?”

“你在村中不是有個大名鼎鼎的鬼名號嗎?屆時這些人打打配合,說你惡鬼轉世,稍動詭計,說你殺人不眨眼,還怕村民們不上道?”

“但他們今晚做事的手伸得這麼大又這麼長,還有意把你當成替罪羊,我估摸著他們也是打算殺了人、綁走孩子後就收手,畢竟如果之後還要作妖,豈不是把好不容易扣到你這只‘惡鬼’腦袋上的屎盆子又收了回去?那可謂是蠢到無藥可救了。”關闍彥不禁嗤笑道。

但魏鬱春是真的一點都笑不出來。

關毒彥言辭向來毒辣,站在魏鬱春的角度上去看,他方才簡直是已經將她當作死人,評判著她死後村中事會有如何走向。

要她還能扯出一點點笑意,她是真的要擔心是不是這具身體的原主要回魂奪身了——畢竟,馮迎春才是那個不管聽什麼話,都不動腦子,只會笑笑呵呵的傻女孩。

“還有王叔那一家子,替代他們一家的假王叔和假孩子都死了,我估摸著他們家的那位病妻王氏也是兇多吉少了。除了我們兩個人以外,誰會相信原來這一家子在很久前就罹難了?他們只會覺得這一家人是突然暴斃或者失蹤於今夜的。”

“馮迎春你知道你明天要面臨什麼嗎?”關毒彥再度將重心點回魏鬱春的身上。

“我明白。你也是現在才發現這群歹人最終的目的,是綁走巧兒,所以你回來的時候要救也只會顧得上我們家。這群歹人沒能殺得了我,我們整個馮家都獲了救。明日,村民就會發現村中有人喪命的喪命,丟失的丟失……”話到中途,她微微哽塞了起來。

“……所有人該出事的都出了事,唯有我家上下安好。如你所言,村裡出事的時間剛好在我聚集孩子們來小學堂的這日晚上,所有人都會覺得我可疑。”

“所以,你攤上大麻煩了。”

“不,是我們都攤上大麻煩了。”

關闍彥神色僵住,完全是一副以為自己幻聽的模樣,他反問道:“你說什麼?”

魏鬱春放下卷在胳膊間的衣袖,默默擦了把紅腫的雙目,她嘴角牽扯出一個勉強卻又狡黠的笑容。

“我雖被冠以惡鬼之名,但到底住在古溪村多時,那你呢?”

她突然仰起頭,用那盯獵物似的目光死死咬著關闍彥不放,步步緊逼而去。

而關闍彥居然真在鬼使神差間,被她所懾住,跟著她的步伐往後推。

她的話音繼續著,帶著狠厲之色:“你這個身份不明的家夥剛到我家,村中就出現了這一連串的詭事,站在你自己的角度上來看,難道你就不可疑嗎?”

關闍彥察覺到她身上的威逼之氣,面色迅速沉下去,也不退縮了,就這樣杵在原地,任由距離自己僅僅一步之遙的魏鬱春將鼻尖湊上去,顯然快要兩兩相碰。

“馮迎春,你莫要越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