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周之爭2)
關闍彥揚了揚眉,對此事展現出了異常高的興趣:“哦?”
“此事說來話長,你聽我慢慢道來,”杜明堂揚了揚脖子,豎起了他那正兒八經的貴公子風骨,清嗓道,“大概一個月不到前,我剛要出發去南禺,京城最大的妓院芳櫻樓突起大火,死了幾十個姑娘,當然最主要的是,李家的嫡子李如華死了,那可是李掌舵求了幾十年神醫求來的寶貝兒子,老來得子啊。”
“老李掌舵就報官去了,結果鬧到了吏部周尚書的頭上。”杜明堂擠了下眉頭,面露難色。
“到底是死了人,派了大理寺的一位叫陶明案的司直去查案子,查到案發當晚周尚書的一位庶子也在芳櫻樓尋歡作來也巧,整座芳櫻樓的人基本上都死光了,除了教坊司的幾位女倌和幾個龜頭夥計外,客人裡就只有這庶子活了下來,不過毀了容,眼睛也瞎了。”
“聽說那庶子就是個流氓慣了的家夥,周尚書對他也都是不管不顧,估摸也不知道兒子出入過芳櫻樓。那庶子太可疑,畢竟有人親眼看到他滿臉是血,逃跑時也瞪著一雙血眼,手裡還揮舞著一把帶血的斧子,瘋瘋癲癲的,怪嚇人,當晚嚇煞了一幫過路人,只不過大家不知道此子竟是大名鼎鼎的周尚書的兒子。”
“旁的官員一聽此事,無不懷疑周子是殺害李子的兇手,但迫於威壓,不敢說什麼,也勸陶司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趕緊結案。”
“結果這陶司直是個愣頭青,當夜就撰了案呈,周家李家同時知道了此案涉案人員和案子的細節。”
“有些意思,這位陶司直的確叫人欽佩。”關闍彥笑了笑。
“之後吏部尚書大發雷霆,連夜跑到聖上那邊彈劾陶司直辦案能力不行,聖上尋思著吏部尚書一把老骨頭了,當朝這麼多年也沒犯過什麼事。撇去陶司直,區區一個世代為商的李家,也沒資格跟朝中官員鬥,聖人就允他介入案子,也有意幫他老人家求情。”
“這可不得了了,老李掌舵勃然大怒,但敢怒不敢言,後來聽一位謀士指點,暗中調查周尚書,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這位周尚書曾經聯合禮部不少官員在考試過程中徇私舞弊,牽連的官員從京城排到朔州府再排到旁邊的毫州府……總之多得數不過來啊。”
關闍彥聽出了幾分陰謀之論,不禁問杜明堂:“這種事情涉及的官員範圍如此廣泛,說明早就形成了交易鏈,越是做到後面就越是有恃無恐,就這麼說查出來就查出來了?”
“不好說啊,畢竟老李頭這次是真下了狠功夫,不怕得罪人了,兒子沒了,他都要瘋了呢。還有,日子湊得近,二月份的春闈嘛,主考官剛好就是周尚書,比舊賬好查很多。”杜明堂解釋道。
關闍彥接受了這段解釋,問他:“之後呢?”
杜明堂繼續道:“老李掌舵查到了也不敢對外說,容易引仇,畢竟涉案的官員太多了,每一個都得罪不起。他沒人依靠,只能求助陶司直,本來被彈劾得差點要放棄此案的陶司直一聽就炸了,他是寒門子弟,行走官場,舉步維艱,最聽不得這些官員做毀人前程的髒事。”
“陶司直又去找聖上,聖上勃然大怒,覺得陶司直無理取鬧,但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了。外加陶司直以命相抵,求聖上批準他辦案,若周尚書之事是真的,就算將功抵過了。聖上這就鬆口了,直接給了陶司直特權,但禁止他行事張揚,結案前不允涉及周尚書以外官員的利益,也不可讓百姓知曉此事。意思就是擔心那些官員暗中勾結,本意是好的,但也無形中給陶司直添了辦案的壓力啊。”
“到目前為止才過了半個月,京城那邊周家和李家官商相鬥鬧得厲害,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周家人殺害了李家人,但並不知道其中周尚書徇私舞弊的暗事。陶司直也沒牽扯到旁人身上,朝中文武百官還是隻以為是李家死了兒子無理取鬧,都幫著周尚書說話呢。”
關闍彥挑眉道:“周李的事怎麼會牽扯到你杜家身上?”
杜明堂猛猛搖了搖頭:“我怎麼知道。不對啊,我也沒說是李家……那不是你以為是李家想要整杜家麼?”
關闍彥悶了悶聲:“不對勁……這麼多事情都在同一時間發生,怎麼可能跟你杜家沒關系。”
他又將注意力放在首要嫌疑人身上:“關昀洲呢?種種因素疊起來,存心害你的人只會是他。他在這場官商相鬥的戲碼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杜明堂嘆息:“看客。他什麼都沒做,天天在朔州府暫住的府邸與魏家宅院之間往返,籌備著成婚的事宜。”
關闍彥凝眸:“他就未曾去過一次京城?”
杜明堂頓了頓:“我反正沒見他去過……但畢竟跟魏家定的是皇親,你們關家也只有在京城購置的府邸,婚事多半在京城辦吧,以後應該會去。”
關闍彥也沒有頭緒了,只好搖頭道:“線索模糊,還得等去京城一探究竟。”
“但。”關闍彥對杜明堂投射出富有同情心的眼神。
至此一眼,杜明堂就毛骨悚然地抖了抖:“怎麼了?”
“你不能活著回去了。”
“啊?!”
關闍彥忽地笑了,笑得很不厚道:“放心,沒人殺你。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裝死回去,就跟我一樣。”
杜明堂摩梭了梭肩膀,哆嗦起來:“嗐,我也沒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