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古寨2)
工匠跟纖夫留下,其餘人等沿著山路,打著傘蜿蜒而去,半山腰處就看到了掛了幡幟的寨落,古樸不已,山路便是還坐落了幾只矮小的壁龕,以為是供的那座神佛,定睛一看,裡頭竟是塞了一隻流著幹涸血液的死蝙蝠。
駭然之下,章念還不忘敬業地翻開異聞錄,哆哆嗦嗦唸叨:“黑水古寨,以蝙蝠為尊。但活物供不來,就只好宰好了放壁龕上祭祀了。不足為奇……不,不不足為奇……”
關闍彥道:“難道這寨子裡還有人不成?”
陶明案冷道:“都被殺光了,周家勢力為了將此地佔為己有,寨子裡早就沒人了。”
章念頷首:“此事很多人不知道,但聖人卻很清楚,寨子本就與世隔絕,又緊靠京城,無法服從聖意的。周尚書這麼做了,破了迷障不說,還搜刮了不少寨子裡的東西,稱之為寨民私藏之贓物,都進獻給了聖人。聖人這才不再過問此寨,周尚書也偷偷把這裡當了藏寶地。”
“喪心病狂。”魏鬱春僅用四字描述了此事。
杜明堂瞥了一眼壁龕裡血淋淋的東西,心有餘悸地道:“寨子無人,這玩意哪裡來的?”
關闍彥昂首,示意他再看看不遠處的幾個壁龕,裡面空無一物,眼前放了死蝙蝠的壁龕不過是個意外。
他道:“山中野獸多,蝙蝠被野貓什麼的撲捕了丟在這種狹仄的地方也不算什麼奇事。”
眾人繼續前進,同時也有了共識——寨子裡早無原住民,凡是出現的活物,不是野獸就是周尚書安插在此的爪牙,遇到了要麼躲,要麼格殺勿論。
關闍彥跟陶明案依舊是主心骨,正事之下,他們無空勾心鬥角,舉手投足皆是默契二字。他們很快就尋到了破敗的寨子裡唯一一隻看起來還算光鮮的高腳木屋,屋外守備森嚴,屋內還有一個男人咆哮哭吼的聲音,八成就是瘋了腦子瞎了眼睛的周裕之了。
兩人一前一後,聲東擊西,把守衛們引開後,作為後備軍的其餘三人也立馬沖進了木屋,不消幾眼間,關陶便凱旋而歸。五人齊聚屋內,傍晚山霧肆虐,本就濕氣極重,所有東西被這種濕霧籠罩好似都能發散出腐朽,木屋材質使然,這裡的糜爛之氣更重。
進屋後,還有很辣腦的氣味撲面過來,燻得人恨不得當場流淚。在京城霸道橫走的王八少爺竟淪落到了在屋內隨意脫褲子拉屎的境地。其餘死人還好,魏鬱春一個女子看人家脫光的模樣實在不合適。
關闍彥前腳一踏,主動受了“迎面痛擊”,此間還特地蔑了陶明案一眼,彷彿在說,你不如我動作迅速。
魏鬱春不明所以然,等前面人影撤去的時候,周裕之就已經被陶明案拿著一張同樣臭氣熏熏的大毯子裹住,並被五花大綁了起來。圓滾滾一頭大豬就這樣被捆成了只會蠕動的大蟲子。
章念跟杜明堂沒忍住,捏著鼻子幹嘔了好一陣。
周裕之眼睛瞎得厲害,他爹為了給他止血,竟幹脆叫人把他眼珠子給剮了,還把那兩個本就只能塞得下綠豆的眼眶縫了起來。他張大嘴巴,口中爛牙一堆,金銀鑲嵌其中,惡臭再度襲來。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雖然傻了,但貪生怕死的求生欲還在骨子裡。他察覺到來者不善,叫起來,聲音之粗,聽著更像一頭笨豬的低吼。
陶明案最善逼供,他道:“大膽周裕之,惡意縱火,提斧殺人,殺害無辜,芳櫻樓上下白來號人含冤而死。你可知罪?!”
“啊?芳……芳櫻樓!”周裕之動作很大,但身子被捆得紮實,他只好像個大蛆在地上翻滾蠕動,他一邊滾又一邊嚎叫,兩個被線縫得嚴嚴實實的眼縫居然因情緒激動再度流了血,“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放火!我什麼都沒有做!!!”
章念已經抓起本子抄錄起了供詞。聽及此處,頗為不耐煩地撓了撓耳朵,還跟身邊其他人吐槽起來:“你們看,每個有罪的人最愛說的就是這句——我沒做,我什麼都沒做,我沒罪!”
陶明案運籌帷幄,他雖不知芳櫻樓縱火案細節,但其常居之地“融玉閣”下葬花魂無數卻是板上釘釘的事,他明瞭此子神志不清,問明白了也是不會承認的,他打算誘導其主動承認罪責。
他道:“你若無罪,李氏長子又怎麼會死?!櫻樓大火肆虐,客人之中卻唯你逃了出來,手中舉斧,你可知,李子脖後便有斧痕?!”
周裕之慾要跪地,可腰腹使不上勁,只好滑稽地仰在地板上,兩只肥胖的肘子在骯髒的褥子下抖動。形容悽慘,叫人不忍直視。他竟然哭了:“大人啊大人!!!冤枉冤枉!不是我,我沒有殺人!!!李乾不是我殺的!我他孃的根本都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
“……是,是女鬼!我知道了,一定是那隻女鬼要陷害我,一定是!!!”
眾人安靜片刻。
章念詭異出聲:“女鬼?這說辭怎麼跟劉翁寫的遺書差不多?”
關闍彥:“劉翁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被鬼逼死的,但殺他的卻是買了龍骨香的陽春菊。我看,周子如今瘋狀跟劉翁不相上下。動手的人八成是同一個。”
這是新線索,魏鬱春有感而發:“倆人都是先瘋,後才有自殺的趨勢。”
要是繼續給周裕之宣揚一些關於女鬼的邪門東西,他還真會學著劉翁自殺。
杜明堂插話:“陽春菊?不是個男人嗎?怎麼又變成女鬼了?莫不是洞市的董十郎騙了我們?”
關闍彥:“諸位有所不知,婚宴當夜我親眼見過陽春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