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從今往後,莫要為難關氏和南禺便好。”
元辛深以為然。
賈澹已被擒拿,他被逼跪在地上,一直不語。
他沒有想到,被自己好不容易驅逐出去的元辛竟然還能回來,也想不通,二十多年前被遺落在被他毀掉的酆都羅山的長命鎖,為什麼還能被人找到。
他朝著魏鬱春的方向看著,眼神從憎恨變得茫然起來。
這假扮長公主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她為什麼能憑空出現在這裡?她怎麼找到酆都羅山的?!她是怎麼會換臉秘術的?!
若是剝皮的法子,長公主之死只會在很早之前就散佈於天下了,可事實上並沒有!難道是和他一樣,用的畫皮之法?!可那能有描人真面之能的隱華畫師,早就被他利用完後處死了,世上怎麼可能還有能用此術的人?!明明就連他自己,至今也只知換臉秘術的皮毛!若是不靠隱華畫師,他根本沒辦法完成和維系高難度的術法。
他攥緊拳頭,想起來關昀洲這顆棋子在大婚之夜時,就差點讓外人鑽了空子,聽聞鑽空子的人是個女子,不知用了什麼法子頂了旁人的身份。
那京宅守備森嚴,靠頂替旁人身份的拙技進入府邸,根本不了!婚宴攪局的女人,莫非,也是她?!
此女究竟是何方聖神……他不由生出了不安情緒。
新帝即位,他是罪臣,說什麼都不會有人在意,更無人相信。即便其中都是真相,也還是一樣的結局。
冤……
實在是太冤了!!!
賈澹憤恨地瞪著眼前那一場虛偽的“大團圓”場面,瞪著瞪著,便笑了。
“哈哈哈哈哈……聽信讒言,奸佞……賊子?諸位,你們睜開眼睛瞧瞧,到底是元帝昏庸無能,還是我用心歹毒?!如此昏君,哈哈哈……妄圖效仿先帝,可無才無德,又害怕走了他父親的老路,沒有功績,便搶人功績,沒有民心,便只能虛偽造勢騙得民心,分明早就看不慣關氏,卻還要惺惺作態,籠絡人心!你們道我將元帝引上不歸之路,怎知,這些不是他日思夜想、朝朝暮暮之事?!”
他被人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可他那一身執於反抗的倔骨頭卻片刻不肯消停。
“朝堂之上昏君坐!”
“不問蒼生問鬼神!!!”
“是他貪生怕死!!!是他咎由自取!!!你們怪我算計君心,為何不怪他的有意縱容?!!!”
“我不過是遂了他的心願!!!何錯之有,你們憑什麼給我羅織罪名?!!!”
“元炳昏庸無能,為了一絲妒欲,寧可設法困死忠良將士,也不願治理民亂海患!指望此人早日攻下南禺,堪比登天!此等昏君,我為何要效忠?!”
賈澹無法忍受自己幾十年的操勞化為飛煙,更無法忍受明明就要唾手可得的天下,竟被一個女娃娃算計得什麼都不剩!
他知自己已是強弩之末,便徹底攤牌,妄圖燃燒自己的性命,去喚醒在場所有人的良知。
“南禺害死多少無辜人的性命!我爹孃何錯之有!憑什麼要死在他們刀下!!!”
“我何錯之有!為什麼要死在那昏天暗地的洞xue裡,被那些惡鬼當作煉化長生不老之藥的祭品?!!!我為了活下去,日夜食腐肉飲膿水,就這樣在那個鬼地方活了整整半年啊……半年……我,看到那邪術便是我最後的生機,我學啊……日日夜夜地躲著惡鬼,又日日夜夜的學!我得忍著惡心,去剝下那一張人皮!為了活下去,我甚至只能靠殺人續命……難道我不配活著嗎?!”
“我發誓,若有朝一日能回去,必要複仇,殺得那南禺片甲不留!!!便是殺了真正的賈澹又如何?!奪了別人身份又如何?!我比他更有資格活著,只有這樣,我才能拯救更多無辜的人和蒼生!那南禺,難道不該付出代價嗎?!我虛與委蛇這麼多年,知曉南禺邪術大廈將傾,便順手利用昏帝炸除邪山,自立為王!讓那幫惡鬼們為我所用,他們信奉我,我則加倍毒害,好不爽快!我看準那昏帝貪生怕死,利用邪丹正中其下懷,促成南禺滅亡,豈不美哉?!”
“你們說,我難道做得不對?!難道做得不比那昏帝好?!”
“我明明快要成功了,邪術……作用何其大,我不該失敗的!我不該失敗!!!”
他的聲音震耳發聵。
又與曾經的包天何其相似。
賈澹並非不知包天的過往,卻故意利用他害人,難道不也是為了滿足私慾和洩憤?
都是苦主,為何要互相為難。
一個個口口聲聲都說是複仇,叫囂著旁人的不對,自己卻又照樣做著惡事,這與成為曾經想要害死自己的罪人有何區別?
元辛、皇後、關闍彥,還有元清宮內所有人都陷入一片死寂。
看他執迷不悟至此,魏鬱春其實的確還有一番話要送給他。可那些話真的太過荒唐,一旦說出去,這賈澹不死也瘋。
若是一個人發現自己奮鬥一生的目標,從來都是一樁笑話,他往後又如何為人?
魏鬱春看向他,道:“我知你一定對我很好奇,我給你一個機會,問我一個問題。”
賈澹面對她的態度自是比對任何人都要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