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境內,故萊蕪監附近的路口
驅趕著牛車的三四郎,對著離去的身影,一陣點頭哈腰之後。這才笑眯眯從車上的翻出一條,新拔上來還帶著綠稍的大根白蘿蔔,有滋有味的啃了起來。
這東西是他們這些倭人最喜歡的零食,不但水分和滋味十足,淡淡的辛辣味還可以充飢解膩,可勁的吃也不怕吃壞肚子。
而且種植簡單方便而且週期短產量高,哪怕是粗糙貧瘠的砂土都能成長,因此在訓練和勞作之後,人手一根咬的卡茨作響,就成了他們這一營倭人,所獨有的一道風景了。
作為被南朝徵參與北伐的蕃人輔助役,他們這些來自扶桑藩各家諸侯的近萬名倭人,在病死累死戰亡中折損了大半之後,終於得以混出頭了。
不但有自己的軍屬番號,也有了專門的勞役營和安置地,住上了有火炕和板床的像樣屋子,不再用為總也吃不飽肚子而愁。
需求少幹得多,吃苦耐勞不挑食堪稱兩腳牲口,卻比普通牲口更聽話和順從的評價,讓他們成為某種勤勉與附從的標杆和典範。
因此,伴著碎鹹魚、醬豆的瓜薯糊糊,烤山芋可以吃個夠,隔三差五有代肉罐頭,沒事還可以每每的啃上幾條大根做零嘴,別提多愜意和享受了。就算那些小藩領下莊頭和地侍家的日子,也不過是如此把。
看著看著,他忽然站了起來,卻是終於等到了道路上蜿蜒而過的人群,所裹捲起來的塵土,他們都是來自外州蒐括回來,或是逃奔過來的流民。
經過了塞外胡馬的荼毒與酷烈之後,這些倖存之人早就沒有對於所謂南軍的對抗和排距情緒,只剩下有個安穩地頭,可以苟且存身的最後一點期望,而被押送到這裡來。
只是事有先來後到,早來的人自然就優先安置了靠近城邑和大路的上好份地,而後面逃奔來的越晚,所能獲得安置地方,就越是偏遠和貧瘠,
當現成的熟地和坡田都沒有了之後,就只能到山野裡去篳路藍縷的重新開荒,或是在山林裡轉職伐木、挖礦了。
他記起了自己的職責,開啟牛車上木製水箱的板蓋,用半生不熟的漢話,大聲招呼著這些灰頭土臉的可憐人,用葫蘆瓢舀著給他們一一補充水分,然後每人分上一條大根,算是接下去行程的。
另一些,被繩子串在一起的,則是戰事中被俘獲的胡馬兒,就沒有這種待遇了,在牛車邊上喝口水之後,滿身腥羶而蓬頭垢面的他們,將分道揚鑣去另一個方向。
在哪裡隸屬於萊蕪監的礦坑和深井裡,他們會是最好的苦力補充。
如果五年內還沒被不見天日的繁重勞役摧折死的話,或許還可以獲得重見天日的機會,改去幹另一些,諸如開山鑿石的危險粗重活計,再不然到河中去挖沙取石,或到到海邊的鹽場去修堤圍,挖灘塗。。直到被榨取幹最後一絲用處。。
三四郎一想到這裡,就不免生出某種天然的優越感與小確幸之情。
而在數百里外,
荒草漫野之中,穿著連身鎖帷子和鑲皮背心,頭戴圓邊盔的方寶,雙手平端著火銃走在隊伍的前列。
這裡似乎是因為荒廢的太久,原本道路的位置已經不可辨明瞭,需要在齊腰的草叢裡,深一腳淺一腳的重新蹈開出一條道路來。
在銃刺的撥打拍擊下,不時有成片的蚱蜢之類滿天飛起,又有被驚起的小動物,在悉悉索索的聲響中,忙不住的想著兩邊逃避而去。
雖然滿臉汗水津津,並且手腳裸露的部分,被草葉刮蹭的無數條血痕而麻癢難耐,但方寶還是一絲不苟而聚精會神,警惕著四周。
得益於主戰資序的增擴,他也如願以償的成為了,六州鎮撫麾下下第二大軍序行營右護軍,二營三團一隊下的一名正編銃手,
雖然只是軍中最基本的近萬銃手之一,距離正列的銃兵、銃士、擲彈手和老擲彈兵的資序,還有好些路子要走,卻因此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比如被他視若珍寶橫抱在懷裡的這隻長銃,雖然說是別人換裝後汰換下來的舊貨,比不上那些直屬牙兵和虞侯軍,所配給的迅雷火帽銃,或是連珠轉輪快銃,打起來又快又密,但好歹也是制式標準的一式燧銃,而且還是方便上彈的後裝銃,
要知道在他老叔方臘的隊伍裡,還在拿那些前裝的燧銃當寶貝呢,很多人用的還是改成燧的雜色老式火銃,甚至還有繼續在用粗笨火繩銃的。
因此,無論是內膛、準星還是照門,都被他時不時的用小塊皮子清理打磨的乾淨錚亮,護手上還刻上專屬的紋飾。因為,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隻長銃將長久的伴隨在,他軍中生涯餘下的歲月中。
相當於他們的命根子,或是多生出來的手足一般,無論是重甲披身的雄武之士,或是橫衝直撞的健碩牛馬,在這區區彈丸之前,卻是毫無差別的一擊放到。
因而,只要能聚齊足夠的數量,就算是再強橫無匹的敵人,也也不敢輕挫其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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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方寶的這個個標準什裡,正輔編有十一員,雙短銃的什長,腰裡插著喇叭的小棋手,其餘九名人,五名銃手負責揹著手牌和雙份的子藥,必要的時候可以作為掩體或是擔架,另外四個銃兵各帶兩枚火油彈或是火雷彈,外帶一個作業的短鏟。
作為主戰軍序的待遇,除了每人名下代步的坐騎外,還有額外兩匹負載雜物的馱馬或是大騾子。不過因為是節約馬力的緣故,他們在騎上一段後就會下馬挽行,如此交錯輪替來保證坐騎的爆力和衝刺度。
作為臨時的隊尖兵的方寶,他忽然停了下來,然後打了個手勢。
他所在那一什,飛快的在數個呼吸之內,完成取子藥包,塞彈,通膛壓實,扳機待的步驟,而對著方寶所指的方向,齊舉乒乒擊開來。
就聽的草叢中頓然傳來慘叫聲,已經慌亂奔走錯約的人影,然後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喝聲,許多衣衫襤褸,頭上扎著草枝權作掩護的人,撥開草叢跳了出來。幾乎是飛快的從左右包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