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夜晚忽然有人說進了賊,被賈母聽說了。
賈母道:“我必料到有此事。如今各處上夜都不小心,還是小事,只怕他們就是賊,也未可知。”
當下邢夫人並尤氏等都過來請安,鳳姐及李紈姊妹等皆陪侍,聽賈母如此說,都默無所答。
獨探春出位笑道:“近因鳳姐姐身子不好幾日,園內的人,比先放肆了許多。
先前不過是大家偷著一時半刻,或夜裡坐更時,三四個人聚在一處,或擲骰,或鬥牌,小小的玩意,不過為熬困。
近來漸次放誕,竟開了賭局,甚至有頭家局主,或三十吊、五十吊、一百吊的大輸贏。半月前,竟有爭鬥相打之事。”
賈母聽了,忙說:“你既知道,為何不早回我們來?”
探春道:“我因想著太太事多,且連日不自在,所以沒回。只告訴了大嫂子和管事的人們,戒飭過幾次,近日好些。”
賈母忙道:“你姑娘家如何知道這裡頭的利害。你自為耍錢常事,不過怕起爭端。
殊不知夜間既耍錢,就保不住不吃酒,既吃酒,就免不得門戶任意開鎖。
或買東西,尋張覓李,其中夜靜人稀,趨便藏賊引奸引盜,何等事作不出來!
況且園內的姊妹們起居所伴者,皆系丫頭媳婦們,賢愚混雜,賊盜事小,再有別事,倘略沾帶些,關係不小。這事豈可輕恕!”
探春聽說,便默然歸坐。鳳姐雖未大愈,精神因此比常稍減,今見賈母如此說,便忙道:“偏生我又病了。”
遂回頭命人速傳林之孝家的等總理家事四個媳婦到來,當著賈母,申飭了一頓。
賈母命即刻查了頭家賭家來,有人出首者賞,隱情不告者罰。林之孝家的等見賈母動怒,誰敢徇私,忙至園內傳齊了人,一一盤查。
雖不免大家賴一回,終不免水落石出。查得大頭家三人,小頭家八人,聚賭者通共二十多人,都帶來見賈母,跪在院內磕響頭求饒。
賈母先問大頭家名姓和錢之多少。原來這三個大頭家,一個就是林之孝的兩姨親家,一個就是園內廚房裡柳家媳婦之妹,一個就是迎春之乳母。
這是三個為首的,餘者不能多記。
賈母便命將骰子牌一併燒燬,所有的錢入官,分散與眾人,將為首者每人四十大板,攆出,總不許再入;
從者每人二十大板,革去三月月錢,撥入圊廁行內。又將林之孝家的申飭了一番。
林之孝家的見她的親戚又給她打了嘴,自己也覺沒趣。迎春在坐,也覺沒意思。
寶釵、探春等見迎春的乳母如此,也是物傷其類的意思,遂都起身笑向賈母討情說:“這個媽媽素日原不玩的,不知怎麼,也偶然高興。求看二姐姐面上,饒他這次罷。”
賈母道:“你們不知。大約這些奶媽子們,一個個仗著奶過哥兒姐兒,原比別人有些體面,她們就生事,比別人更可惡,專管調唆主子,護短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