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笙將茶推到她面前:“請用。”
姜樾之抿了一口:“上好的青城雪芽,沒想到這般其貌不揚的茶肆還有這等極品。”
二人單獨選了一間雅座,周遭安靜得只有爐上煮著的茶水咕嚕嚕地冒著泡。
“鄙人不才,招待貴客自然要用最好的茶。這是在下私藏,特拿來邀您品嘗。姜大娘子果真見多識廣,一嘗便知這是青城雪芽。”
姜樾之沉默片刻,這是她阿孃最喜歡的茶。
“你尋我來,總不會是為了單單請我喝茶的吧?”
秦笙一笑:“是,我見你馬車在外停滯已久,心中大抵也明白你內心的猶豫和糾結。於是鬥膽請你一敘,說不定能解你心中的困境。”
“哦?請問坊主有何高見?”姜樾之開啟天窗說亮話。
秦笙怔愣片刻,輕哧:“你果然很聰明。”
“恭維的話,大可不必說了,有什麼事還請坊主直言。”
秦笙雙手疊在身前,正色道:“我是替人來傳話的。”
姜樾之不安地握著雙手,聽他道:“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瀟湘我向秦。”
“這是他親口說的?”
秦笙道:“是。”
姜樾之淡淡一笑:“好,很好,你回去告訴他,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與你而言,他不過是個過客。你有光明大好的前途,不該沾染塵埃。”
姜樾之起身,背過身去:“塵埃?是你將他比作塵埃,還是他自怨自艾覺得自己只是塵埃?”
秦笙抬首看著那道背影,與多年前的那個人漸漸重合。
“既然這是他想要的,我成全他便是。”
雅間屏風後,一道人影微微顫動。
秦笙不動如山:“你愛他麼?”
她的背影聞言一顫,這個問題她從來不敢去想。
可就是因為她不敢去想,反而說明瞭答案,不是麼?
“不愛,我視他為知己。”
秦笙聞言,忍不住發出嘲笑聲,回蕩在整個雅間。
“知己,哈哈哈,知己。”秦笙笑出了眼淚,“好一個知己。”
姜樾之沉默著,屏風後面那個身影也沉默了,短短兩個字,說盡多少絕情和口是心非。
“你今日來找他,想同他說什麼?”
“我……”這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
“他接客之後,便不配做您姜大娘子的知己了。還是,他日日留宿美人床榻,做盡卑躬屈膝討好貴人的事,骨子裡那份固執頑強蕩然無存的時候,您就再也看不起他了,對麼?”
“他從高處墜落,滿身髒汙的時候,倒不辱沒塵埃二字了。”秦笙自嘲著,笑的是柳時暮,也是他自己。
他的首客是惠安公主,第二個,第三個,無數個已經再也記不起來了。他曾經也是眾星捧月,誰都想摘下的高嶺之花。而後變成路邊的野花,仍人採擷。
一次沉淪,萬劫不複。
“你回去吧,他不會見你的。”
秦笙將那好茶當做酒一般喝,一杯接著一杯,喝得人好似醉了。
姜樾之抬步就要離開,後頭的人再次喚住了她:“我給你個機會。”
姜樾之悠悠回頭,並不理解他的意思。
“你回去就知道了。”
姜樾之垂眸,踏出了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