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站上了臺,吉雅這些天功夫出眾被排在了前邊,剛一上臺便能感覺到臉上的視線,她下意識看過去,沒想到前面盯著她瞧的人竟然是皇帝。
上首的位置換了人,被這樣的視線猛盯,她幾乎腿軟差點跌下臺去。皇帝駕臨應是大事,但卻因她回來得晚並沒有人來得及告訴她。
本就心虛,剛剛才見舊部東叔,他要自己做的事還縈繞耳邊,此刻站上臺在他面前簡直像被剝光了一樣無所遁形。樂曲漸起,姑娘們也略略抬手做起勢,臉上帶著笑意將今天的壽宴襯得更加喜慶滿滿。
這中間只有一人笑得尷尬,吉雅狠狠扯著嘴角,幸好動作來回不用定在一處,不然在場所有人都能看得出她顫抖的唇形。
舞過半場,人才漸漸鬆弛下來三分,吉雅大氣不敢出的跳了好一會兒,此刻只感覺自己小腿肚子轉筋般的疼,好似剛才過度緊張造成的惡果。
但終歸是快完事,只要撐過這一場下了臺,後邊再有表演也可有人替補,吉雅慌亂的想著,卻仍感覺面上緊盯著的視線一刻都沒鬆懈。
她暗暗在動作間瞧過去,皇帝似乎從她的僵硬中看出了什麼,眉心擰緊似乎不大順意,此刻正抵著額角又在想了,她不敢讓他胡亂猜疑,扯出的笑愈發努力,生怕他察覺出什麼異樣。
但是即將舞畢的一個轉身,她回頭瞧去,只見陛下抬手召了身邊的王典近前,正側頭跟他說了什麼,只這一剎那的慌亂猛地攥緊心跳,吉雅慌張的六神無主竟然頭一次在臺前踏錯步伐,朝一旁空地摔了過去。
砰的一聲周遭樂曲也停了下來,吉雅只感覺這一瞬的空氣也停滯了一刻,要她完完全全的引住所有人的視線。
臉霎時紅了,她沒受過這麼多的注視,此刻竟然連轉筋的小腿肚也不感覺疼,只想飛速逃離這裡。撐著地面的胳膊抖了又抖,她勉力將自己支撐起來卻根本動不了下半身,好似被人從腰攔腰截去似的僵硬,此刻撲在地上像條無水的魚。
好在,在她跌倒之後,後邊教坊使立刻站了出來替她對君致歉,吉雅被人拉著也半跪在地上任由汗珠滾落濺濕了眼前的一小塊紅毯。
他大概還在看著她,說不定更甚懷疑,立刻就要查清她又幹了什麼好事。
吉雅面色通紅垂俯在地上,恨不得能就此化作一陣清風消散了去。
但終歸還是要面對自己做錯的事,她跪趴在原地提聲也叫了句請君恕罪。
大堂裡安靜的一言不發,都在等候皇帝對此的置評,然而他瞧了會兒底下的一眾人反倒出乎意料的笑了。
“怎麼?見朕來了便如此緊張?朕又不是什麼虎狼,大可不必如此驚慌,下去吧!好好看看有沒有傷著。”
風輕雲淡的一句話,立刻消解了堂內肅穆,眾人皆是松下口氣,對皇帝的印象也有了絲改變。
當初回京時的陛下遠不像如今淡然,懷著詭譎陰鬱的性子幾乎對誰都恨不得探到底,更是沒有如今一句話便赦免殿前失儀的例子。
如今陛下登基之後,好似那些往事再不能困擾到他,倒是顯得眾人略有大驚小怪之嫌了。
崔氏昌遠侯正坐於皇帝下位,眼瞧著庭堂中恢複吵鬧,目光遠遠盯著離去的那抹身影若有所思,但他並未表現出來,回身向皇帝敬酒時還掛著暢然笑意。
“陛下此次肯屈尊來我母親壽宴添彩,微臣實感榮幸之至!”
皇帝笑著也抬起杯,“昌遠侯不必多禮,崔氏為我新朝江山鞠躬盡瘁,伯母壽宴自然理應前來賀壽!”
說著同他舉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而後淡然提到。
“老夫人壽宴理應多待上些時辰,只可惜朕這些日子忙於政事,此刻飲了些酒有些不勝酒力,便先離去片刻略略醒酒再回。”
崔氏哪敢有計較,忙叫了人引路。只不過他到底是要醒酒還是要見人還兩說,於是看人走後,立馬安排了小廝跟上,將人引往少人的南邊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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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雅被一眾人拎著到了後臺,腿上還麻作一團難以起身,然而,她剛下臺還沒多久,後邊來傳叫她往南側的廂房去,有醫師在那等著。
被提著剛進了門,一身玄黑長衫的男人站在室中,好似正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