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鬧,說正事,”她拂袖大咧咧地坐了,道:“我聽門中小輩說,臨衍是山石道人撿來的孩子,他的生辰是怎麼定的?”
懷君亦拂袖:“此與你無關。”
就這品性,山石道人平日都是怎麼依著他的。朝華嘆了口氣,好言勸道:“乘黃一族上天入地地找一個陰時陰月的孩子,他恰也是個陰時陰月的,你不覺得這事太過於巧?”
懷君冷眼盯著朝華:“你想說什麼?”
“也罷,”朝華支起身,道:“你不說我自有別的法子打聽。至於乘黃一族同宗晅的淵源,你也自找他處打聽罷了,想來懷君長老長袖善舞,坐擁天樞門藏書閣之萬卷山河志,找出這點線索不是甚難事。”蛇打七寸,哄貓要撓在其肚皮上。果不其然,懷君一聽此言,縱再是百般不願,也只得無可奈何地又給自己添了點水:“你想要什麼?”言罷又忙補充道:“除了臨衍,除了傷天害理之事,其他任何事我天樞門都會盡全力幫你去做。”
此人還是八歲時抱著她大腿哭的時候更為可愛,朝華想,怎的他們一修了道,一個個地動輒都這般……端莊。倘若她提了個驚天動地的主意,他要怎樣下的來臺?然則所謂故交,便是再看彼此不順眼,也得給人留個面子。朝華挑了挑眉:“又不是甚難事。乘黃現世,我總覺得有人在背後搗鬼。”而這個人,或許還是個九重天的舊人,當然這後半句,她就不便講了。
懷君橫了她一眼,道:“此自不必你說,我天樞門早派人查去了。若此事同宗晅有半分關係,我等自不會坐視不管。你要說趕緊一次說完,說完我還要去吃飯。”
這孩子當真有趣,朝華想,你辟穀不知幾十年了,怎的找個藉口卻如此拙劣?她清了清嗓子:“宗晅之事事發時,我不在人界,對他所知甚少。然乘黃一脈本就同妖魔有些淵源,昔年在九重天上時便是沾了紫薇上神的光才又了些許清氣,這些年靠著那一口清氣苟延殘喘,也不知如何活下來的。前些日子我意外聽聞,他們似是又同妖界又有了勾連……莫要這樣看著我,妖界同人界互不相通,我能打聽出來這點事,你得謝我。”
懷君頗為不屑,卻又道:“這麼說起來,宗晅也確實出身犬妖一脈。怪乎不得,二者原來竟是親戚。”言罷,又自言自語:“昔年慕容凡的一隻乘黃攪得凌霄閣幾近滅門,現在想來,若宗晅早與乘黃有關,那凌霄閣作為昔年眾仙家敬仰之魁首,其實私下裡也並不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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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華滿意地點了點頭:“還有一事,我須得儘早知會你。雖說我輩活的長,但嚴格來說,乘黃並非九重天的血脈,若其能活數百年之久,怕是借了些力。”
“何力?”
“我怎麼知道。”朝華又白了他一眼:“但那日我觀其形貌,確是較我當年所見有些不同,具體何處不同我也說不上來。或許老嫗老眼昏花,看偏了也說不準。此話你就姑且那麼一聽,做不得數。”
你也自稱老嫗,怎的還如此不收斂,不端莊?懷君又回瞪了她一眼,道:“我那日聽北鏡一說,便回去查了一下查。你可有聽說過‘往生之法’?”
朝華搖頭,道:“你徒弟方才給我的那個蘋果甚是脆甜,你這裡可還有?”
——此老嫗沒救了。懷君皺著眉頭,道:“回頭我去問他多要幾個,你吃夠了趕緊離開。要說這‘往生之法’在妖界都是邪術,早被妖界王室封禁。據聞其乃上古秘法,修煉後妖類可吞食同類內丹,煉化後便可得無上妖力。此事,你能否‘託些人’打聽一二。”懷君尤其將那“託些人”咬得極重,朝華心知其所指,面上假意略過,道:“我這個上古之人都沒聽說過,你這又是哪裡刨出來的古董殘卷講了個這般不靠譜的事情?”
“您老孤陋寡聞,可莫要辱沒真正的有識之人。”
當真逗不得,朝華想。“也罷,若果真如此,無論此法要以何代價化煉,也足以令修為深厚的大妖們同族相殘了。既如此,那我再給你個兩個名字,雖然我不知道二者可有關聯,你且一試。”
她以手指沾了些許茶水,往桌上寫了幾筆。懷君頗為心疼,又十足嫌棄,你好好地說就是了,浪費這上好的茶,搞這些神神鬼鬼是作甚?
“淮安王珣。”朝華道。
“公子無忌的幕僚?那人距今可得有六七百年了吧?”懷君道:“還有呢?”
彷彿一瓢滾水趟過心頭,又像清風拂過山嵐,悄無聲息,潤物無聲,無孔不入,搖落一樹的紅。朝華張了張口,半天后才緩緩道:“前朝宰輔胡世安。他有一本《四國史考》,後來被朝廷燒了,你天樞門的藏經閣裡應該還能找到殘本。”
“……”
懷君盯了她片刻,恍然大悟:“……這不就是那個……等等,他也是你的……?”
“你閉嘴!”
“……他作《懷虛賦》的時候,兒子都要及冠了吧?”
“……再廢話我就將你小時候去後山掏鳥蛋結果摔斷了腿的事情告訴你徒弟!”
“……”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時無言。這人百年不見,怎的竟成了這個樣子?朝華想。
懷君則在想,這江山都換了姓了,此人怎還這般死性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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