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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四方聞道

要說四方成道會便又不得不說到吳晉延。吳晉延是南方人,家學深厚,書香門第,他小時候身體不好,被送到凌霄閣修身健體,誰料一呆便呆了一輩子。當時的凌霄閣還是眾仙家魁首,門中勢眾,人才輩出,門裡門外眾長老一合計,不如將小輩弟子們定期聚起來切磋切磋,排個榜,掛個名,也好令眾仙家相互指點,看一看各家成績,窺一窺各家後繼是否有望。此傳統一直被沿用到了吳晉延這裡,他年年奪魁,年年將同輩弟子揍得找不到牙,眾長老又一合計,這樣實在太過難看,於是便將門中的論劍大會加了文會一節,道,若有人博覽群書,參悟大道,舌戰群儒,將眾人辯得心服口服,那此魁首之位,便也可以授予他。此為“文魁首”。

吳晉延那時初出茅廬,春風得意,正摩拳擦掌,打算來個文武兩魁首。誰知他志得意滿地往那“文曲臺”上一站,甚至都還沒站穩,便被個又矮又禿的人辯了個啞口無言,心再不服,口也不得不服。這人便是朱庸。

朱庸人如其名,長得如一顆土豆一般,毫無凌然仙氣。他樂善好施,人緣極好,也便是這樣一個人,學富五車,滿腹經綸,加之一臉憨厚笑意,一腦子匪夷所思的歪理,將志得意滿的吳晉延辯得險些拔劍揍人。此乃另一番逸事。

吳晉延同朱庸你爭我奪了好幾年,即便後來二人分別繼任凌霄閣長老與齊雲觀觀主,也自爭論不休,從未有一刻消停。再後來,宗晅將吳晉延吊在了撫雲殿大梁之上,朱庸獻拂塵以自保,眾人皆戳著脊樑骨罵他懦夫,他兩袖一甩,唾面自乾,不辯一言。四方成道會在此戰時便停了幾年,戰後眾仙家又一合計,小兔崽子們還是得給個機會爭一爭,否則憂患之時一個個竟毫無準備,這可如何是好?

朱庸也便在這個時候大手一揮,大梁一挑,道,此主意甚好,他願擔文魁主考,請各仙家不吝嗇賜。那時他剛失了小徒弟,又失了一條腿,眾人見其這般慘兮兮而又深明大義,甚是敬仰,於是這四方成道會的傳統也便一直堅持了下來。然自吳晉延一死,眾仙家再無有小輩能如他一般連奪三次武魁首,而朱庸也再沒有在“文曲”臺上同誰這般面紅耳赤不相上下地辯過,此乃後話。

今年的四方成道會道有些不同尋常。天樞門剛經過一場血戰,眾仙家本都已做好此成道會延後之準備,是以當帖子依舊如約遞到各方手上的時候,各家且唏噓且敬佩,且敬佩也心懷揣測。照說你一門被妖軍盯上不久,折了人手自顧不暇,此時若不休養生息,還湊這番熱鬧是為何?再仔細一想,天樞門之盛名遠揚,眾人無不欽佩,既欽佩,自不能因這一戰就露了怯。

想當年山石道人率眾同宗晅血戰之時,岐山一片盈盈修竹與蒼翠之色盡數被燒成了灰。

明素青拿了各家名冊,一看,赫然見了“凌霄閣”幾個字,心頭一凜。昔年吳晉延令凌霄閣的大名掛在“武魁首”之榜上掛了整整十二年,三屆論道,各家無不敬仰凌霄閣盛名。後凌霄閣的名聲在慕容凡手上一落千丈,天樞門因山石道人之故異軍突起,此一屆小輩弟子雖說還算看得過眼,然凌霄閣這時候來湊的這種熱鬧,卻又所圖為何?

他沉吟許久,悄聲吩咐了下去,將明汐的名字在名冊上劃去了。也正是同一時間,沐芳拿了名冊,將季瑤的名字也添了上去。此時距四方成道會還有兩天,眾仙家陸陸續續派人往天樞門趕,山下客棧人滿為患,弟子房兩人添作四人,前山吵吵嚷嚷,甚是熱鬧。也恰在這個時候,朝華往後山去,敲了敲後山小木屋的門。

今日是個晴天。前幾日一場將下未下的雨將門中小弟子們擾得一驚一乍,大雨最終沒能落得下來,而當積雲散去,天光大白,薄透的雲層如翱翔的鳳凰,翽翽其羽,山嵐遠波,春梧綠蕤蕤。午後大晴漸收,天氣也不那麼熱的時候,北鏡抱著劍站在“玉衡”臺的右手側,冷眼看著北訣一路被洗塵山莊的弟子揍得找不著北。

當真丟人丟到姥姥家。她想,也不知懷君師父收他的時候,是否早已經囑咐好他,將來切莫對人說起其師門。師門丟不起這個人。

這是四方成道會的第一日,早間時候眾仙家還紛紛來湊了個熱鬧,天樞門殿前廣場上人聲鼎沸,人才濟濟,摩肩接踵,盛況空前。連一貫不愛在眾人面前露臉的懷君都來看了一眼,又同幾個舊友打了招呼,到了午間時候,眾人打盹的打盹,吃飯的吃飯,這“玉衡”臺子上切磋的弟子便也都懶懶散散,打不起精神。

四方成道會分“文曲”和“玉衡”兩個場,文場被排在了後頭,觀者寥寥,“玉衡”這武場多在第一日,蓋因舞刀弄劍兵刃交接的事情,眾人看得更為有興致一些。然而再有興致的事,持續了一天倒也有些乏了,更何況各家首座弟子多在第三日壓軸,這第一日的小打小鬧,大多是給才入門的弟子練練手。大多沒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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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鏡且看且抑鬱,且抑鬱而心頭氣悶。這對方這般明顯的一個破綻都沒抓住,眼看高臺上的自己的親師弟第三次技不如人,被人掀翻在地,北鏡想,這傢伙恐怕這輩子出不了山了。另一邊在高臺上的北訣也甚沮喪,自己修為不如人一事本不是什麼秘密,但這再不如人也總不至於被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他連打三場,兩敗一勝,戰績平平,心灰意冷,一邊想,怎的今年洗塵山莊派來的弟子都這般生猛?

日頭有些晃眼,雲層不似平日那便規整。北訣唉聲嘆氣地下了“玉衡”臺,北鏡見其如此,便是心頭再恨鐵不成鋼,口頭也只得寬慰道:“較去年還好了些,有進步。別灰心。”北訣早已心灰意冷,身體又乏,睏倦而又沮喪地走了兩步方才想起一事,道:“怎不見大師兄?——連明汐也沒來,他不是一概喜歡看他人演武麼?”

北鏡搖了搖頭,將他一路攙往弟子房方向走。大師兄自桐州回來之後神龍見首不見尾,甚是神秘,連那同她一道的朝華姑娘也都成日不見人,不知又在密謀何物。她又想到山門之戰時二人一觸即逝的相擁之態,嘴角一抽,心下一陣怪異。這兩人是什麼時候攪到一起去的?——門中人不是私下裡謠傳說大師兄要同瑤師妹定親?

一想得到定親一層,北鏡又想到了顧昭。想到顧昭,更是一股氣。

“師姐,那不是明汐師兄?”

北鏡回過神,順北訣所指的地方看去。原來明汐正一個人站在弟子房前的小廣場上,吊著個手,遠遠朝向著殿前廣場的方向,神色落寞,暗自出神。想來也是,他本對此次四方成道會摩拳擦掌了許久,現在忽然受了傷,又不知為何被明素青長老除了名,這般一來,他遠遠看著眾弟子舞刀弄槍而自己竟如身外之人,實在是落寞。

北訣朝他打了個招呼,明汐不鹹不淡回了個招呼,又同他寒暄了兩句今日戰果。

北訣被他問得不太好意思,撓了撓頭,道:“要是師兄你在就好了。我這三腳貓的功夫,上臺也是丟人。”此處距“玉衡”臺不願,前山的刀兵之聲都能隱隱聽得見,明汐聞此,心下不屑,表面上卻還是道:“沒事,你年紀還小,將來有的是機會。”

眼看二人這寒暄得實在沒有滋味,北鏡靈機一動,道:“你明汐師兄的一手疏風劍法很是灑脫,不如你就請他給你指點些許,明日或許還能用得上。”北鏡此言倒同北訣沒什麼關係,蓋因她素知明汐要強,見其這般悵然,便想出了這麼個主意,只盼他能開心些。

明汐一聽,雖面上沒有太多表情,心底卻也有幾分躍躍欲試。北訣左看右看,哀嘆一聲,心道,我這都要散架了,你們還來折騰我。他雖如此,也只得拔了劍,拖著疲憊的身軀一一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