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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點霜(上)

當朝宰輔岑嬰愛菊,尤愛滿院鬱金黃裡的一朵霜色。霜色菊並不罕見,倒是慶王為延展其風雅美名,專程從京師請了匠人來刻意栽培,後復植入瓊海山莊的黃金色花海之中,是為“點霜”。

臨衍便是這滿院賓客中的那一支突兀的點霜。

他由前院潛行往後院,一路得見亭臺樓閣,廊腰縵回,雕樑畫棟之中盡是荼蘼與鋪張之色,甚是不喜。要說幷州大旱還沒過去,青州又有河流決堤,為何這一群燁然若神人的王孫之子與仙門閒客竟還想著深秋的花色?

此堂皇之後院與遙夜之清輝又令他想起豐城的章家。

清輝澹水木,演漾在窗,路中樹影交錯如藻,假山後的又一座假山彷彿另一方天地。臨衍順手撈了一把石子揣在口袋中以備不時之需,想了想,又將石子掏出來一半。

瓊海山莊乃皇家別苑,其守衛之森嚴,章家自然比不得。他方才聽了前院喧鬧之聲,隱有仙友大呼了兩句“龍主預言”,他只道這調虎離山之計當是起了些許作用,未行兩步卻又見二三仙友打了起來。

一人言另一人身藏聖物,或是妖星轉世,另一人道,此乃神脈轉世,你胡說八道個什麼鳥玩意。

二人才吵了兩句便被王府中的侍衛給趕了出去。臨衍見之目瞪口呆,也不知謝棕琳等人究竟施了何神蹟,竟能攪得素來清正的仙門眾人都不惜兵戈相見以自證其清白?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前院的一場鬨鬧令得宴席中的仙家之人心有慼慼,眾人藉著“敏姬”那兩句狗屁不通的斷言,站隊者站隊,鬨鬧者趁機裝瘋賣傻,一時連慶王府都措手不及。

臨衍搖了搖頭,口頭默唸咒訣,抓了二三石子揉了揉。

石子在他的掌中越摩越熱,他俯身在一座小橋邊蹲了片刻,將那熱騰騰的石子往橋上一座涼亭中拋了過去。

此乃山莊裡一個名喚小滄浪的清池,池如靜水,池面廣闊,池中一座湖心亭甚是精巧。這是前院通往後院的最後一道屏障,府中守衛也多聚集在此。

方才前院一陣大亂,前院守衛手忙腳亂;後院守衛不敢擅離職守,都瞪大了眼睛生怕有不長眼之人往後院而來。

聚了風雷咒的石子將湖心亭的遮風簾上灼了幾個洞。小洞起初並不起眼,而後灼燒之口越來越大,再而後,遮風簾被石子之熱引燃,湖心亭中彈琴品茶的二三道友受了驚嚇,紛紛站起身。

也正是這喧鬧之際,臨衍腳尖聚力,一溜煙竄到一座森白色牆邊。

此地距後院書房還有十步,他偏頭聽了片刻,書房前的守衛森然不動,並未被湖心亭一眾仙友調虎離山。他技出無奈,掏得那最後兩枚石子聚在手中。

臨衍默唸了兩句罪過,將手中石子瞄準了書房邊的一株大樹。樹上恰有一窩鳥,石子驚起了雛鳥叫聲,也正是這一走神的功夫,臨衍已悄無聲息繞至書房一側。

他小心翼翼先開了書房一扇窗,房中無人,燈油卻還在奢靡地燒。

這是他平生第二次身作樑上君子,第一次是在淇水河畔收妖,有一妖物潛入地主後院,他那時夜探少女香閨,正滿心躊躇,生怕有損君子德行。

卻原來君子德行支撐不過人世浮沉的三年。他如貓一樣翻身潛入書房中,見得房中陳設素雅,黃楊木書桌上零星放著兩三張沾了墨跡的紙,筆墨一應胡亂丟著,硯臺裡的墨跡還沒幹。

臨衍看得心下好奇,又見書桌兩側兩個巨大的書櫃靠著牆,他一邊瞥了一眼桌上那龍飛鳳舞的字跡,又往書櫃上摸。

若書房裡果真如外頭所言有一隔間為慶王私用,想必其機關當在其順手之處。他沿著書櫃上一排排舊書與擺件看去,其目光最終落在了一個壽山石雕成的蛤蟆上。

蛤蟆下頭是一摞沉沉的紙,臨衍心覺有異,其指尖還沒碰得蛤蟆背,忽聽身後一人道:“不是那個,你找錯了。”

他迅然轉身,只見慶王搖著摺扇,老神在在,正坐在一張黃花梨木椅上翹著二郎腿看著他——他到底什麼時候進來的?!

臨衍長劍還沒出鞘,卻見慶王身如鬼魅,其摺扇“叮”地一聲撞在蛤蟆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