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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無忌·萬里雲羅一雁飛

他問我,五百年前錯失的一個山河,我可有興趣再行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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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的局較那時更為有趣一些。這一次,除了人間,仙門,還有妖界,鬼蜮。待三枚所有棋子一一落定,到時你在你的九五之位上坐多久就坐多久,如何?”

我對長生一事倒無甚執念。

“你將九五之位許給我,妖界大權許給另一人,那你自己呢?”我問他道:“你想要什麼?”

他笑而不答。

他在我的魂火中種了一個傀儡香,此香來路詭譎,我傾盡全力也未曾探得半分淵源。我假意應允,先哄得了一個合作的契機。而他不知道的是,自那時在羌國他忽然失蹤之後,我便再不信他。

我曾著人談聽過他的內情。此人甚賊,埋得太深,後我東拼西湊,好容易猜出了個大概。

他頻繁轉換身軀,期間又曾在一個棋盤中藏身五百年,想來他先前的身軀不知因何緣故,一時無法支撐其魂力之巨大,早被撕碎了。

這便又涉及到了另一個秘密,昔年九重天上到底發生了何事,他原先的身軀為何竟不支其魂火之力?

此一事我左右探聽不得,而棲身在趙桓身體之中的日子也實在逍遙暢快。桐州地處江南,其金子桂子十里荷花之豔致竟比我昔年所見之時更為惹人沉迷。我有時登臨懷古,趁著幾杯黃湯下肚,無端竟想到了羌國的淒冷與及膝的大雪。

季蘅同我在羌國時曾有過一番暢談。

那是五百多年前的一個雪夜,我們聽著樓外的戰鼓之聲與大雪簌簌之聲,閒坐對弈。我自登臨以來少有這般閒暇時刻,這一方靜謐令我記憶尤深。那時他問我,砍下我哥哥頭顱之時是什麼感覺。

說來慚愧,我當真沒什麼感覺。他又問,假如子陵君大軍壓境,我一戰落敗,又待如何。

“自不會自刎江邊,”我笑道:“或許棄了王城而逃,從此一舟一劍,泛舟湖上,做一個吟遊詩人也未嘗不可。”

他似笑非笑,我受了他的奚落,頗有些不好意思——說來更是慚愧,這確實是我的一個年少時一個夢。

哥哥生來便是太子,我生來什麼都不是,那時我便想著,要麼將他從太子之位上拉下來,要麼,倘若我一擊不得手,便索性棄了王城,自行找個山頭逍遙暢快。

“你若尋不得一具合適的身軀,你又待如何?”我反問他。

他落了一子,不答。

再後來——大概是我在趙桓的身軀中呆足了一個暖春之後,我去了一趟子陵君的墓前。

他的王墓早被人破壞殆盡,其屍骨不存,連與他陪葬的一方和田玉也被人偷了出去。我去的時候正值盛夏,孤墳十里外廖無人煙,荒草萋萋,只剩一個殘碑上還題了幾個字。

我突然想到,倘若琥珀川一戰落敗者是他,那這石碑之下躺著的人恐怕該是我。

此一念令我更為害怕——那是較死之永寂,棺材頂永恆不變的七星與稀薄幹燥的空氣更令我害怕之事。被遺忘,被湮滅,留下一個虛名,子孫守不住家業,最後便是什麼都沒有。

回朝後我發了一夜的呆。待得天邊翻白,曦光劈開長夜的時候,我站起身,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我著人佈下了瓊海山莊的一個局,找來秦澤,又由著他找來了一方被廢棄已久的地牢。地牢中有一條曾伴我沐血征戰的蛇,我以此為餌,請君入甕。

這一局生死,我先落一子,是為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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