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柳姨娘和沈蘭早早的起來梳妝打扮，連早飯都沒有吃多少，柳姨娘外出心切，沈蘭倒是心思細膩一些，吩咐廚房做了一些糕點帶著。

柳姨娘和沈蘭沒有準備太多東西，畢竟這次外出就是要買買買，那缺什麼少什麼，買就好了，馬車卻是準備的不小。本來柳姨娘是讓管家準備三輛馬車的，管家報到沈夫人那裡，沈夫人只冷笑到：“果然小家子氣，還要帶著三輛馬車？莫不是想把人家商鋪搬回來？”

管家聽沈夫人語氣，便了然了。沒用沈夫人吩咐，去回覆了柳姨娘：“柳姨娘，將軍喜好樸素，府裡一共就兩輛馬車，將軍這次回來住的久，有一輛馬車要隨時為將軍待命。若是去重新置辦馬車，需要等上一個月。”

柳姨娘不開心的說：“就不能去買現成的馬車嗎？”管家回答到：“現成的馬車，一是做工不好，二來，將軍身份重要，買了現成的馬車就要買車伕，怕有心思不軌之人混進車伕，對將軍不利啊。”

柳姨娘還想再說什麼，管家看似勸慰到：“柳姨娘此次出行，必然要採買許多物件，那定然會被一些貪心之人惦記，柳姨娘若是剛走便有三輛馬車，豈不是告訴所有人，您身上帶了銀子？何不一邊採買一邊購置馬車，到時有賊人看到馬車，裡面也都是女兒家用的物件，這賊人便不一定會向夫人出手了呀。”

柳姨娘覺得管家說的有道理，便對管家說：“那便一輛馬車吧，我們這次出行用的銀錢給我儘快送過來吧。”管家又回答到：“銀錢在老爺派來的人手裡，老爺怕姨娘帶著大量銀錢，會招來危險。”

柳姨娘有些不高興，但也不敢反駁沈將軍，便只能讓管家退下了。結果柳姨娘和沈蘭遲遲沒有看到沈將軍派來與她們一同採買的人，想來是第二日出發時才會見到吧。

果然，柳姨娘和沈蘭出門去馬車那裡集合時，看到了張嬤嬤站在了馬車旁邊。柳姨娘臉色頓時不好起來，這張嬤嬤可是沈夫人旁邊的老人，也不知是沈夫人的什麼，從未聽人提過張嬤嬤的來歷，卻一直跟著沈夫人。

張嬤嬤確實不是沈夫人的陪嫁，也不是沈夫人的奶孃，張嬤嬤準確來說，是沈夫人撿來的。沈夫人剛新婚，沈將軍便外出打仗，沈府沒有人能幫襯沈夫人，沈夫人只能自己學習掌管府中一切。

每次置辦，都要沈夫人親自出面，而張嬤嬤的兒子和丈夫都是當兵的，丈夫戰死沙場，兒子也去參了軍，本來張嬤嬤家裡家業厚實，但當傳來兒子戰死沙場的噩耗後，這些親戚便露出了醜惡的嘴臉。

紛紛上來瓜分張嬤嬤家的財產家業。等到張嬤嬤兒子的屍體運回來時，張嬤嬤竟然連為兒子收殮下葬的錢都沒有，家裡的親戚還在叫囂著把她趕出去，說她剋夫克家，該被沉塘才對。

沈夫人便是在這時路過的，沈夫人看著張嬤嬤一臉絕望，抱著用草蓆裹著的兒子屍體，任由一堆人對她推推搡搡，還有人要拿繩子將她綁起來，那人去拉扯張嬤嬤，不願意碰張嬤嬤兒子的屍體，便用腳去踢，張嬤嬤死死扣住兒子的屍體，手上都是傷痕。

沈夫人也沒有仔細聽旁邊的人說什麼，只依稀聽見張嬤嬤的兒子是戰死沙場的，便想到了自己的丈夫，軍人為國捐軀是光榮的，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待遇，雖然沈夫人囊中羞澀，還是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問到：“你們要怎麼處置他們？”那繩子的人見拉不開張嬤嬤，便對著屍體唾了一口，吐在草蓆上，張嬤嬤也不嫌髒，立馬給他兒子擦點了。

沈夫人不忍再看，拿繩子的人沒好氣的說：“這女人剋夫克子，自然要沉塘的，呸，晦氣！”沈夫人對身邊的丫鬟示意，說到：“既然要沉塘，不如賣給我，正好我缺一些粗使婆子做苦活。”

拿繩子的人一聽，眼睛一亮，但又怕張嬤嬤以後會報復他們，猶豫著沒有鬆口，沈夫人開口說到：“你看她的樣子，八成已經傻了，不然我也不能買回去做苦活，誰家腦子好的人會願意幹苦活，她沒有兒子沒有丈夫，能翻出什麼風浪？又沒有姿色，年紀還那麼大了，你們沉塘她，就算她剋夫克子，那也是一條人命啊。”

聽見沈夫人這麼說，拿繩子的人徹底放下心來。說到：“一兩銀子，你把她帶走，她也不值錢，你掏一兩銀子，我僱人把這打掃了。髒死了。”沈夫人爽快的答應下來。

沈府下人便去拉張嬤嬤，沒想到張嬤嬤還是抱著自己兒子的屍體，拿繩子的人一看就生氣了，又拿腳去踹張嬤嬤。

沈夫人皺眉到：“我已經將她買下來了，你怎麼還動手打她？”拿繩子的人沒好氣到：“她抱著個死人多晦氣，我幫你把那死人踹開。”沈夫人冷著臉說：“不必，我自己會處理。”

拿繩子的人見沈夫人這樣，也不再踹了，只覺得沈夫人不知好歹，他還不願意碰死人呢。沈夫人吩咐下人去買個棺材過來，囑咐要買個好的，下人聽話的去了，過了能有半個時辰，下人帶著棺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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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確實是普通棺材裡頂好的，沈夫人蹲下問張嬤嬤：“把你兒子放在棺材裡好不好？他這樣很冷。”張嬤嬤抬起滿是死氣的雙眼看著沈夫人，就那麼直直的盯著沈夫人，過了好一會兒，才機械的點了點頭。

沈夫人讓下人將張嬤嬤的兒子放進棺材，張嬤嬤一路跟在棺材後面，跟的釀釀蹌蹌，沈夫人讓她坐馬車，她也不聽，就跟在棺材後面，沒辦法，沈夫人只好讓拉著棺材的車伕走慢一些，不至於讓張嬤嬤摔倒。

沈夫人命車伕將棺材拉到了沈府的別院，這小別院平時用來放置馬匹，馬車，臨時停放貨物的。除了兩個看家的僕人，便沒有外人了，畢竟張嬤嬤和沈府非親非故，沈夫人不能將她兒子的棺材拉進沈府。

沈夫人吩咐這幾個下人看好張嬤嬤兒子的棺材，又對張嬤嬤說：“你跟我回去沈府好不好？這裡都是男子，你住著不方便，我們回去為你兒子挑選個好日子下葬，讓他來時投胎個好人家，一生平安喜樂，可好？”

張嬤嬤乾澀的眼睛，湧出了大滴大滴的淚水，彷彿一口枯了很久的泉眼，突然冒出活水來。沈夫人也不打擾張嬤嬤，張嬤嬤剛開始只是無聲的掉眼淚，到了後來便開始號啕大哭，彷彿要將這許多天受了的委屈都哭出來似的。

沈夫人在一旁看著，心裡很不好受，吩咐侍女去泡些熱茶來。等張嬤嬤停止哭泣時，沈夫人遞上了熱茶，張嬤嬤呆呆的接過茶，小口小口的喝著，嗓子已經哭壞了，每一口茶到喉嚨時都是一種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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