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呈啟一夜沒怎麼睡好，第二日，主將已經想好了戰術，江呈啟便不用每日出去偵查了。

江呈啟每日跟著大家一起操練，直到出兵時，才停止每日重複的操練。

江呈啟自然不知道主將的作戰計劃是什麼，他一個百夫長，主將不可能將計劃公之於眾，他聽從上級的排程安排，就這樣懵懂的上了戰場。

內心有些激動，但也有些顫抖，雖然他身為皇子，卻從未殺過人，更何況是在戰場這種面對面廝殺。江呈啟再怎麼心懷抱負，也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之前還是衣食無憂，呼風喚雨的王爺。

當敵人猙獰著砍過來時，江呈啟只能用手中的刀狼狽的抵抗，卻沒有主動的刺向敵人，敵人卻不會像他一樣手下留情，在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敵人刀刀狠戾，雖然沒有章法，但卻是要置江呈啟於死的打法，戰場上，永遠不會給你時間去適應，江呈啟狠不下心將刀砍過去，敵人卻能狠下心將刀砍過來，當敵人的刀再次揮向江呈啟的腦袋時，旁邊的戰友一刀便將敵人的腦袋砍掉了。

剛才還活生生的人，此時他的頭顱已經滾到江呈啟的腳邊，眼睛睜大，帶著憤怒，而動脈中噴出的鮮血，濺了江呈啟一臉，江呈啟條件反射般的閉上眼睛，敵人溫熱的血順著江呈啟的腦門流到嘴裡，帶著濃濃的鐵鏽味，混合著戰場上的灰塵味。

旁邊的隊友推了江呈啟一把：“愣著幹什麼，快點殺啊！”江呈啟這才反應過來，拿起手中的刀，砍了一個在隊友背後捅刀的敵人，當刀將敵人頭顱砍下的那一刻，江呈啟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頭骨與刀帶來的摩擦，還有生命消逝的悲涼。

今天這場仗，江呈啟殺了兩個敵人，回到營房後，江呈啟沒有去吃飯，而是端著木盆到河邊，將自己染滿別人鮮血的衣服清洗。

江呈啟一邊洗衣服一邊回想戰場上發生的一切，胃裡忍不住的翻湧，江呈啟抑制著自己想要嘔吐的衝動，將衣服洗好後，沉默的跳進傍晚微涼的河水裡，他將自己沉浸在河水裡，河水爭先恐後的漫入江呈啟的口鼻。

好像這樣，就能洗乾淨白日裡不屬於自己的鮮血一般，直到江呈啟憋不住了，才浮出水面，江呈啟這樣反覆幾次後，感覺身子已經有些麻了，便游回岸上，將衣服擰乾，岸邊不止江呈啟一個人在洗衣服，也不止江呈啟一個人跳進河裡洗澡。

更有在岸邊嘔吐痛哭的，江呈啟端起自己的木盆，環視一圈，沒有看到安淡肖淡，便返回了軍營，回到軍營後，江呈啟放下木盆，進了安淡肖淡的營房。

營房裡有淡淡的血腥氣，和濃重的中草藥味，江呈啟向裡探頭看著，發現安淡趴在床上，肖淡在旁邊守著，看到江呈啟來了，肖淡跟江呈啟打著照顧：“江兄。”

肖淡也不復往日的健談了。江呈啟走過去，安淡身上蓋著被子，露出來的手臂沒有穿衣服，血腥氣和草藥味都是從安淡這裡傳來的。

江呈啟問到：“你受傷了？”安淡聲音低低的，沒有多少力氣的回答江呈啟：“被人從後背砍了一刀。”肖淡在一旁低聲解釋到：“都怪我，我不敢殺人，那人本來是砍我的，哥哥給我擋了一下，才受傷的。”

安淡依舊聲音低低的，但語氣卻是在安慰肖淡：“砍我不過是養幾天就好了，那刀若是砍到你身上，你腦袋就要搬家了！”肖淡眼睛紅紅的，本想像往常一樣懟回去，但想到安淡背後猙獰的傷口，又什麼也沒說。

安淡又說：“後來你不是把他殺了嗎？也是為我報仇了。”江呈啟聽著這兄弟二人的對話，問到：“你們晚上吃東西了嗎？”肖淡搖搖頭。

江呈啟轉身出去營房，直接去找了副將，副將自然知道這是三王爺，但朝廷有人告訴他，不可以當面戳破江呈啟的身份，今天上戰場時，他得知江呈啟被安排在第一波士兵裡，嚇得冷汗都出來了，現在江呈啟完好無損的出現在自己營房門口，副將才鬆了一口氣。

江呈啟開門見山的說：“你知道我是誰，我要一些湯水好消化的飯菜。”副將趕緊問到：“可是你受傷了？快搬到我這裡住著，我現在就去吩咐廚房做。”

江呈啟冷漠的說：“是我的朋友受傷了，我在這裡等你，做好了我帶回去。”副將點頭答應後就趕緊去了廚房，聽到江呈啟沒有受傷，副將心裡的大石頭才落了地。

副將回來的倒是挺快的，廚房裡正好燉著湯水，是雞湯，他晚飯的時候喝來著，又端了些白粥和小菜，副將將東西拿過來，江呈啟拿著東西就走，沒有理會副將在後面噓寒問暖的話語。

江呈啟提著從副將那裡要來的飯菜，回到了安淡肖淡的營房，營房裡還是隻有他們兩個人，江呈啟感覺有些不對勁，這營房裡的人，怎麼到現在都沒回來？

江呈啟將飯菜擺好，肖淡端了雞湯餵給安淡，又餵了一些白粥，因為安淡只能趴著吃，吃起來很費勁，而且他不僅後背疼，白日裡殺了人，現在他一點胃口也沒有，但肖淡就端著碗看著他，彷彿他不吃，肖淡就一直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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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淡沒辦法，意思般的吃了幾口，等安淡不吃了，肖淡和江呈啟將剩下的飯菜解決了。吃過晚飯，江呈啟問到：“你們營房裡的人，怎麼還沒回來？”

肖淡聽了，動作一頓：“都死了，就剩下那個赤腳大夫，原是百夫長，別的百夫長營房沒地方了才跟我們住一起，現在升了千夫長，走了，這個屋子就剩我們兩個了。”

江呈啟雖然心裡也猜測到可能都死了，但真得到這個訊息時，江呈啟心裡還是不舒服的，昨日還睡在一起的戰友，晚上回來時便都成了屍體，若是被砍了頭，可能連全屍都沒有。

戰場就是這麼殘酷，當你活下來時，你還在為初次殺人而反胃，但別人可能連這個機會都沒有，誰會想到，這一趟出去後，便再也回不來了呢。

江呈啟沒有說話，默默的將飯菜收拾好，對著安淡和肖淡說：“我走了，明日來看你們。”肖淡點點頭，安淡趴著，江呈啟沒看到他有沒有點頭，便轉身走了。

江呈啟將飯盒還給了副將後，回到自己的營房，自己營房中也少了兩個人，不知道是升了千夫長，還是永遠留在了戰場上，營房格外安靜，沒有人說話，大家都躺在床上，沒有睡覺，睜著眼睛。

這裡住的都是百夫長，基本都是殺過人的，沒有江呈啟反應這麼強烈，但也都做不到酣然入睡，江呈啟也爬到床上，跟其他人一樣躺著，他睡不著，只要一閉眼就是敵人頭顱掉地的樣子，但他強迫自己閉眼，軍營不會給你時間讓你適應，明日等待你的依舊是操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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