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書送來的梅花紙筆等物,黛玉用了一次就愛不釋手,心道難怪揚州城裡盡日聽人說陳家的紙筆硯墨,這回用了才知道果真與別家的不同。
這日黛玉正寫著字呢,紫鵑領著周瑞家的進來了,周瑞家的手裡抱著個匣子,笑道:“林姑娘,姨太太打發我來送花,這是宮裡頭最新樣子的宮花,留給姑娘戴著玩呢。”
黛玉接過一看,就見匣子裡頭果然是兩枝用紗堆的假花,樣子倒是精緻新巧,便問:“這是單送我一個人的,還是別的姑娘都有呢?”
周瑞家的笑道:“各位都有了,這兩枝是姑娘的。”
黛玉冷哼一聲才剛要說話,外頭就聽見雪雁的聲音:“姑娘!姑娘!陳家打發人送東西來啦!”
黛玉看了眼周瑞家的,把那兩枝宮花丟回她懷裡,然後對雪雁道:“快請進來。”
不多時雪雁領著個穿藍衣裳,三十歲上下的婦人進來。
那婦人見了黛玉就先笑著一禮道:“請姑娘的安。”
雪雁在一旁道:“她是劉福家的,給姑娘送東西來。”
劉福家的道:“原是這樣,我家大爺下月要回揚州去,因想起林大人和林姑娘來,就打發我來問姑娘可有什麼家書一類的要他帶回去的,總比叫外頭的人託帶要妥當些呢。”
黛玉一聽這話,忙問道:“他要回揚州去了?”
劉福家的道:“是揚州的二老爺寫了信來,因明年就是童試之年,哥兒一早說了要參加的,如今算了,餘下的時日還不足一年了呢。”
黛玉聽罷,心道,是了,景哥哥是要回去考生員的,哪裡能長久留在京城呢。
一時心中又是不捨,只覺得京城裡難得的一個舊相識如今也要走了。
劉福家的問道:“姑娘可有什麼東西要帶回去的麼?”
黛玉回過神來,笑道:“是了,我也該給爹爹寫封信,你且等我一會兒,雪雁,端茶來。”
又對劉福家的道:“勞煩您在這等一會兒,我寫好了就給你帶回去。”
劉福家的道:“哪裡當得起姑娘這話,只是還有件事情要說給姑娘呢。”
黛玉問道:“還有什麼事情?”
劉福家的道:“是這樣,前些日子宮裡頭賞了些宮花首飾下來,我家大姑娘也得了,想著林姑娘如今孤身一人在京城,當年林大人與咱們家老爺說是師生,實際上也是做知己的,大姑娘說林姑娘既在京城,我們總該照顧些,可空著手哪裡好上門,可巧得了幾枝宮花,便挑了些叫我帶來給姑娘戴著玩吧,除此之外還有些書畫字帖,不過是給姑娘解悶的意思,另外大姑娘要我代她問姑娘的安,只說因姑娘如今尚有母孝在身,她雖憐惜卻不好貿然請姑娘出門,叫姑娘保重自己,姑娘如今住在外祖母家,吃穿想來都是不必操心的,只是我們家與揚州那裡常有生意往來,姑娘若想念家鄉什麼小物件了,只管打發人去說,下回就給姑娘帶上,也算解姑娘的思鄉之情,大姑娘說她雖未見過林姑娘,但兩家既然交好,林姑娘也不要外道才是。”
這劉福家的相貌平平,一張嘴卻是能說會道,這麼一番話下來也說的清清楚楚。
黛玉笑道:“替我多謝你家大姑娘掛念。”
又接了劉福家的遞過來的匣子,開啟裡頭是六枝宮花,卻都是幹淨素雅的顏色,並不見什麼紅啊綠的。
劉福家的道:“因想著姑娘還在孝期,雖是送花兒也不好送顏色太鮮豔的,未免對林夫人不敬。”
黛玉聽到這話,又想起周瑞家的送來的那兩枝顏色豔紅的宮花,不僅是別人挑剩下的才最後拿來給她,就連顏色也是半點不避諱她身上的母孝,不由心中難受,道:“多謝你費心了,我去寫信,你先在這歇息一會兒。”
又給紫鵑一個眼色,紫鵑立馬拿著個沉甸甸的荷包出來,塞進劉福家的手裡道:“姐姐跑這一趟也辛苦,這個拿去吃茶吧。”
劉福家的一入手就察覺到分量不輕,便是賞人這也太厚了,連忙推辭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不過跑個腿,都是應做的事情,哪裡就辛苦了呢。”
紫鵑笑道:“不過是咱們家姑娘的一點子心意,姐姐就收下吧,再推辭姑娘該惱了。”
劉福家的只好收下。
一旁周瑞家的此時卻尷尬不已,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手中的宮花更是和烙鐵似的燙人。
方才劉福家的一說母孝的事兒她就想起來這林姑娘身上如今還帶著賈敏的孝呢,賈敏可是老太太的心尖子,這要是沖撞了可怎麼辦好。
等黛玉寫完信出來,劉福家的上前謝過賞,又把其他書籍字畫等物送上,這才告辭走了。
被晾在旁邊的周瑞家的連忙跟著告辭。
黛玉也懶得搭理她,只是叫紫鵑送人,自己卻托腮想著,景哥哥也要去考生員了,我之前見他制藝寫的是極好的,只是考科舉不比其他,不知這回他是不是能中呢?我與他這一別,又要何日才能再相見?他今日念著我,以後卻不知還記不記得了……
一時想這個,一時又想那個,最後自己哼了一聲道:“你若不記得我,我也不記得你了!”
可、可他要是還記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