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在夏日一聲聲的蟬鳴中悄然溜走。
各地連日暴雨、山洪爆發的訊息陸續傳入京中,從上到下,秦希澤同大大小小的官員忙得腳不沾地。
似乎,再無人在意,一月多前,在此地,滿街帶兵器計程車兵,在沿街搜查柳家的通緝逃犯。
是夜,四下無月,京中燥熱到,似乎連風都是靜止的。
鎮南侯府的大門口,正停著一輛遍體漆黑的馬車,若不仔細看,大抵還發現不了。
“侯爺朝中政事匆忙,不必等他。”陸良玉站在門內,對著一身黑衣打扮的柳一鳴道。
眼前的少年,身形已經同成人無異,只有些偏消瘦些,頭戴的編織斗笠蓋住了整張臉。但一抬頭,臉上那股子特屬於少年人的稚氣依舊隱隱可現。
只那雙眼睛,實在是變化太多了。
柳一鳴聞言,只衝著陸良玉拱了拱手。
陸良玉並不習慣這樣一個送別的場面。
雖則相處了一個多月,柳一鳴卻總是沉默地躲在房間內,好似一滴默默無聞的水,讓人很難察覺他的存在。
“去了軍中,肯定要吃苦頭。男子漢大丈夫,得咬牙忍住。”
陸良玉又開口講了些送別時勉力的話,這才退後一步,示意身後的彩蝶。
彩蝶捧著一包不知什麼東西,磕磕絆絆地道:“路上……給你……”
柳一鳴伸手接了過來,什麼話都沒有說,甚至連道謝的話都沒有。
整個臉被隱瞞在了巨大的斗笠之下,讓人難以探到他作何想法。
彩蝶一時哽咽住了,後面的話更說不出口,只拿手帕掩面,不忍再看。
“夫人在上,代替鎮南侯府,受柳一鳴一拜。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柳一鳴募地開口,撩起下襬,跪倒在地,鄭重地衝著陸良玉一叩拜。
陸良玉來不及阻攔,也就沒有阻攔,便硬生生地受了這一拜。
少年清脆的聲音尚在耳邊,仔細聽來,卻多了幾分男子漢的隱忍。
“一路順風。”陸良玉微微頷首,開口道。
便見少年利索起身,乾脆地轉頭,一溜煙鑽入了馬車內。只聽得馬蹄輕快,一溜煙的功夫,漆黑的馬車已經融入了夜色,再也看不見蹤跡。
彩蝶隨著陸良玉入了屋,只覺一顆心被掰開了揉碎了,碾成了粉末。壓抑了許久的哭聲,終於有些憋不住,痛哭起來。
陸良玉自然知道她難受的是什麼,眼下也不說話,只輕輕地拍了拍彩蝶的肩膀來做安慰。
許久,彩蝶才帶了幾分不解道:
“小姐,柳公子為何……什麼都不對我說。”
是了,他對陸良玉跪拜,對侯府感恩,卻對這個同他相處了一個多月,對他處處悉心照料自己,連一句交代的話都不說。
彩蝶對於這件事,實在有些不懂,她一向最信任這個小姐,期待著小姐能給自己些解釋。
陸良玉起身踱步,面露難色,眼看著彩蝶一臉的期待,嘆了口氣,問道: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