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帶了一封信，老師親啟。”文南樓這才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遞給了柳夢生。

柳夢生眉頭一皺，伸出雙手恭恭敬敬的接了過來，能讓宰相之子親自送的信，寫信之人身份必然低不了。

他展信一看，片刻後只覺得一道驚雷打在了心頭，手一抖，險些握不住薄薄的信紙，“皇上？”

寫信之人正是當朝皇上，身為前任宰相，柳夢生自然認得出皇上的筆跡，即便認不出，那印在信紙下方明晃晃的印章他也不會看不到。

信中，皇上的意思很是明確，希望他重新入朝，再度為官。

“這麼多年，皇上怎麼忽然想起我了？”柳夢生苦笑了一聲，開口問道。

其實一問完他自己便反應了過來，不久之前他剛剛在秦折的信裡得知自己醉後一揮而就的一首詩傳入了京城，被皇上賞識的事情，只不過當時他滿心只有張怡，沒有多想這些。

“老師大才，即便是住在這小鎮之中，佳作也能傳到皇上那裡去。”文南樓笑了笑說道，語氣之中頗多敬意。

柳夢生一語不發，放下信紙，眉頭緊皺。

文南樓看著他的神情問道:“怎麼？老師不願？”

“倒也不是不願，只是猶豫罷了。”柳夢生沒有隱瞞，實話實說。

他舍不下這鎮中平靜的生活，整日教教書品品茶，靈感來了便隨手題一首詩，悠閑自得。

他舍不下這鎮中傾心相交的朋友，尤其是讓他仰慕許久的張怡。

忽然想起秦生認真的拜託自己好好照顧張怡，他說他心有餘而力不足，可是自己呢？若是自己也離開了，張怡會更傷心的吧。

可是皇上禦筆親書，宰相之子親自送信，擺明瞭就是皇上想讓自己回去，與聖旨無異，自己若是拒絕，想必會引來一些後果。

文南樓看著柳夢生的神色越來越凝重，有心想要勸，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千言萬語到了嘴邊終究化作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兩人之間忽然沉默了下來，安靜得甚至令人有些壓抑。

不知過了多久，文南樓開口說道:“老師可願聽我一言？”

柳夢生點了點頭，“你說。”

“老師心中有放不下的牽掛。”文南樓抬眼看向柳夢生，“若是放不下，回京不過是徒增煩憂罷了。”

柳夢生眯了眯眼，直直的對著得意弟子的目光，沒有說話。

“老師本是豁達之人，連您都放不下的人和事，怕是當真很難放下了。”文南樓補充道。

柳夢生不置可否。

“信已帶到，如何選擇還是要看老師自己。”文南樓站起身來，“您保重，學生告辭。”

柳夢生起身送客。

文南樓走到門口時忽然頓住了腳步，忽然想起了什麼般開口問道，“景辰如今如何了？”

“他天資聰穎，如今也算腹有經綸，想必不久也能進京趕考了。”柳夢生回答。

“老師親自教出來的人果然都不差。”文南樓笑了笑，舉步離去。

柳夢生目送他離開，自己卻沒有回到屋中，而是去了天香樓。

此時已是深夜，鴻雁見是柳夢生來了，剛要上前招呼，卻發現他愁雲滿面，於是頓住了腳步，吩咐夥計給他上一壺好酒。

柳夢生剛一坐下便有一壺酒送到了他的面前，他轉頭四處看了看，沖著長身而立的鴻雁勉力一笑，而後低下頭喝起了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