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拉著他賺開城門,其實有不少私心。她藉著天光看到他十分好看,對著守門的武侯編起故事都滔滔不絕。本以為出了城門就萬事太平,結果只有一窩接一窩的虎狼。
盡管兩人在林中已經走的極為小心,一名身形稍瘦計程車兵突然折返,不斷疾馳。手中火把光焰閃爍,察覺到了已經消散在身後細碎的異動,回身勒馬。
眼前忽然一亮,韋真本能抬起想要遮擋的衣袖。
甲士突然掠出,她下意識側身,卻將曹叡整個暴露出來。
曹叡這一刻兩手空空,只能向後躲。
燭光映著甲士雙目血紅,韋真抬首,猛地注意到了晦暗中唯一的光源。抽出腰間匕首,刺向甲士的後頸。她一刀功成,甲士立刻脫力,怒吼一聲將火把丟落在地。
她被糾著衣領摔在了地上。暴怒的甲士使了強力掐住了韋真的脖子。她即刻窒息,眼前陣陣發黑。
在她的官覺徹底消散之前,晚風驟起。
再睜眼,原本在甲士手中的刀洞穿了他的後背。
這一刀極為淩厲狠辣,那人本已受了致命一擊,後來又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掐死自己身上,才有了一刀斃命的可能。
即使是瞅準了天時地利,任誰也很難和眼前這個舉著火把、血染了半身正在喘息的文弱少年聯系在一處。
曹叡淡定把牽了過來,接著上前向自己伸出了手,被血珠幾乎濺滿的臉意態平靜。
出了城向東三十裡,有一座破敗的觀音廟藏在蘆葦蕩之中。
四周斷井殘垣,韋真視線再回到氣定神閑貴氣逼人拱火的曹叡身上。
她小時候顛沛流離,練得洞察幽微,極善識人,即使是突然想的主意,在城門處也一眼就瞧得出他身份非常。
格格不入。
曹叡將兩把枯枝扔進火中,問道:“那人殺我的時候,你怎麼不逃?”
“我一個人本來就逃不掉。也許救了你,我還能有一線生機。”
他繼續問:“可萬一我是個殺人越獄的重犯死囚呢?”
韋真置若罔聞,拱了拱火,“你生得這麼好,就算是殺人放火,只要自己肯犧牲色相,也不缺女人相助收留吧。”
“這麼說回來,你碰上我倒可惜了。”
韋真裝模作樣的一嘆,“我什麼也沒有,只能和你亡命作伴,還不知道誰會死在誰的前面。”
須臾,曹叡並不接她這個話頭,“以後若再遇到什麼事逃跑,旁邊也沒有像我這樣不出聲的,就別編痴男怨女,恩怨相對的事了。說的人和聽的人,都不愛聽。”
韋真啃了一口烤好的果子,問:“你爹孃是不是關系不太好啊?”
曹叡問:“為什麼這麼說?”
“聽出來的。”
曹叡被說中了,默默半晌,仰首看了看向屋頂外晦暗漸亮的天。
漢朝的時候,這是座千鯉觀音廟,蘆葦蕩後面的沙地十五年前還是千鯉池。官渡之戰後有場大旱,這裡的水被引完了,就荒廢了。
後來曹操就做了魏王,曹丕奉命來鄴城督造王宮,曹叡跟著祖父巡遊郊外來到這裡時,蘆葦已經長得有人高,根本沒人知道裡面還有座廟。
對於鄴城,曹叡生於斯長於斯,每一條路都算得上刻骨銘心的熟悉。即使自己留在這裡不比在洛陽身份金貴,他也極少回到皇宮殿宇裡去,謹小慎微地對著曹丕討不快活。
上次正旦朝會的時候,曹丕的身體就已大不如前。曹叡是長子,此時魏國唯一的儲君人選,若非下了急詔,他尚不至於今日冒著刀山血海回去。
他沒想多久,倏地站起走到她面前。
“你若實在沒地方去,可以先和我回洛陽。”
她還挺聰明,捨不得半路有個好歹死了。
哪知她直接搖搖頭,也顯然是怕了。
“我知道你不是尋常人,可我是。”
“剛剛黃昏還好。現在天亮了太陽一照,你和我現了原形,哪還會有那麼多傻子糊弄,相信你我真的是一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