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樓的窗戶先是被開啟,但年久失修只能朝外開啟一半。下一秒樓下人群只聽砰一聲響,紛紛驚呼,緊接著看見那扇年久失修的窗戶,被一條長臂直接暴力從裡面撐開了窗。
簌簌灰塵飄落、消失在半空。
四層樓的高度,裡面的人探頭出來,朝下看了一眼。
一頭標誌性的乖張銀發,在風裡獵獵飛揚。
喬沅:……
他站在原地,仰著頭,目瞪口呆了好久。
已經聽見了周圍人不約而同輕輕 “嗚哇”的低聲驚嘆。誠然,即使是喬沅也得承認,剛才他探頭出來的那無聲的一幕,莫名已經有種英雄電影裡宿命般的救援場面的感覺。
他探一下頭,彷彿是為了目測一下高度,心裡有數後又退回去了。
從頭到尾表情若無其事,彷彿只是上來散步來了。
沒有半點逞英雄或想要享受歡呼的感覺。留下喬沅獨自在風中,震驚不已。
就這麼突然在現場看見了自己認識的面孔。
——厲真?他怎麼?……
不大不小的雨,刺骨綿長,彷彿無窮無盡。地面積水不住泛起圈圈小漣漪,天色昏沉陰雨連綿,加上深入骨髓的陰冷潮濕,這天氣只讓行人都趕路匆匆,半分也不想在雨中多停留。
這邊的教學樓不是推拉窗,是無法全部開啟的外推鋼窗。那個窗戶朝外開啟到一半已經是極限,再想往外多開一分都會死死卡住。就是這樣高難度的情況。
聚集在樓下的人群就齊齊仰頭看著,此時那人大半個身子已經混不在乎地完全探出了那扇窗外。
那個畫面,他的身體就像半空中一片輕輕飄飄搖搖欲墜的葉子。
僅憑單手的支撐,高樓毫無遮擋的外牆面憑空出現的他的身影。
就那麼出現了。在沒有任何防護和安全措施的情況下,看著就讓人牙顫腿軟。
昨天已經下了一天的雨,深色外牆一看就堅冷濕滑。貓就在高牆外側的一道平臺,一圈存在感幾乎為零的牆飾角落。窄小而光滑,如果小貓只是在這道外沿上還好,它鑽的位置角度刁鑽,在一個外牆上類似空調井的拐角、窗戶的死角處。
淋了一夜雨的髒兮兮的小身軀就緊緊縮靠在百葉窗上,露出的一小角抖如篩糠,一身骯髒結塊的濕毛。
貓叫聲尖細,悽切。一聲一聲,微弱得已經有點令人擔憂。
此時一陣寒風吹起。風吹雨斜,冷雨真真像根根細密銀針似的,被切膚的寒風裹挾著,見縫插針刮過露在外面的面板上。周圍一片人吸氣聲默契地四起。
冷啊,是真的冷。
樓下嗡嗡吵鬧的人群頓時此起彼伏發出驚叫——是樓上的人一條手臂直直地伸長了,用力往外一夠。
看起來驚心動魄千鈞一發。
在場人心都懸了起來。
窗戶只有一面能開,開啟的方向和貓方位相反,他這樣將人伸出窗外反方向去夠,是極危險的高難度操作。
保安已經帶著人姍姍來遲,一路大呼小叫,匆匆忙忙地跑上樓梯去了。
救貓一下變成了救人,事情好像鬧大了。
而喬沅,站在這天的教學樓下,在漫天飄落的細小雨絲裡久久地仰頭著,就那麼瞠目結舌地看著這眼前彷彿英雄電影裡才會出現的一幕。一場鬧劇。
瘋了。他呆呆地想。
就像在電影裡看到這一幕觀眾或許還會為角色的柔軟特質而心動。
而在現實生活中看到,喬沅開始懷疑這個人是不是真的瘋了。
好癲。
他現在手腳都是冰坨坨,在雨裡被凍的。但不知為什麼,人就是站在原地,還沒有走,也忘了自己要上課的事情。
一個小時後。
厲真的兜帽已經戴上,用以擋雨。
身形高大的青年在今天瑟瑟寒風中單穿著這件寬大休閑的黑衛衣,外套一早脫掉了。
純黑色的兜帽裡,幾縷銀灰的亂發從帽簷支稜翹出,還挺有風格。雖然他現在處境有一點狼狽就是了。
此時他正垂眉耷眼地站在比他還矮小的保安以及保安隊長幾個大叔身前,老實聽了一頓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