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光線照見的一方床頭區域。只見床上的身影先是動了動,隨之是被子窸窸窣窣,被輕慢掀開的聲音。
喬沅的人從床上坐起。
他還沒有睡著。
病床上的人影幾乎融入這一片黑暗中,他顯得格外安靜,良久沒有動作,又像是疲倦到了極點了。終於輕輕深呼吸一口氣,再緩慢地,發沉地將胸腔裡剛剛一口氣吐出來。
整個人格外疲憊不堪。
哭過沒多久的眼睛還微酸發漲著。
喬沅坐起來,又不知道該做什麼。於是他只是……正在發呆。
剛剛洲哥給了他一個擁抱。
這是一個帶上劫後餘生的意味的屬於他們的擁抱。堅實的雙臂緊緊箍住自己時,喬沅的人全然陷入那種熟悉無比的溫暖中。被他的力道緊緊包裹住自己,緊到下巴都不自覺仰高起來,兩個人在這張病床上相擁抱著。
喬沅埋在他堅實的臂膀上。睫毛顫了下。剛剛那一通委屈漫溢位來的時候都沒有過這種感受。他目光轉移,張開嘴時,呼吸進去的也是屬於他的氣息。
喬沅他怔怔然的,心想的是,真被那個厲真一語中的。
他就是想家了。
但誠如所見,喬沅這人命裡是個天煞孤星。他這個人對於“家”的概念,到後來也只有一個寇遠洲而已。
當喬沅意識到自己正在産生的是留戀的這一事實時,他內心忽而艱澀難言。
他太害怕孤獨一人了。
問題就在這裡。
蘇晗說人們在分手之初會經歷一段最難捱的時期。因為隨時會存在著藕斷絲連的幻想。這是最難過的一關。但只要熬過去一切就會變好了。
一切就會……
只剩他一個人的深夜中的病房裡,一切靜謐無聲。喬沅拿手背很用力地抹了一下眼睛。
又全被他搞砸了。
明明最害怕洲哥變成下一個“媽媽”,成為喬沅的病的受害者,結果卻在這種節骨眼上又出了事。看到剛剛洲哥疲憊泛紅的眼底和對他反常的照顧欲,喬沅就知道,自己又搞砸了一切。
剛哭過的眼睛還酸澀難消。淚珠擦了又有,他獨自抹掉了墜下來的三兩顆眼淚,擦幹淨了,又把心頭湧上來的剩下的酸意咽回。
之前媽媽的事就讓他産生過這樣的想法。
“要是我不存在就好了。”
在悲劇發生,所有人都在企圖尋找一個整件悲劇的罪魁禍首,嘆息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的時候,角落裡被忽視的最大元兇,也是看似最無害的那個,他自己就産生過這樣的念頭。
要是他不存在就好了。
沒有喬沅,沒有心髒病,沒有漫無天日的折磨。
喬沅蜷在床上,他茫然地自己抱住了自己的雙膝。
怎麼辦,如今他好像只是在周而複始地犯同一個錯誤而已。
喬沅又想家,又不知道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