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錯落光影勾勒出他鼻骨至下頜的輪廓,深邃立體,喉結明晰。
那雙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清瘦修長,很有力量感,是她審美範疇中最適合彈鋼琴的型別。
從公交站到小區走路也只需要十幾分鐘,開車用時更短。
沒多久,保安亭前的機械閘門自動識別車牌,應聲而開。
眼瞅目的地即將到達,為表示沒把對方當免費司機,池雪強迫自己重拾對話技能,禮貌開口:“奶奶最近還頭疼麼?”
“好多了,”陳妄書瞥了眼右視鏡中路況,視線收回時在半空與她相接,補充道,“她很喜歡你送的香包,聽韓姨說最近兩天睡得也安穩許多。”
“那就好,方便的時候我可以去看她嗎?”
“當然,隨時可以。”
池雪隱約感知到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那層透明隔膜憑空消失,雖然不知是什麼原因,但仍心底一鬆,伸手捋順小狗腦袋上的絨毛,微微翹起嘴角,“那貝果呢,換老師後有沒有學會握手?”
陳妄書手指輕叩方向盤,安靜片刻,“你猜猜看。”
“希望沒有,否則對我打擊很大。”池雪半開玩笑地說,猶疑幾個瞬息,她降低音調,“呃,既然沒幫你把貝果訓好,以後如果還有需要幫忙的事情,可以告訴我。”
陳妄書側頭看她一眼,沒有立即回答。
她性子似乎過於內耗,以至於不好意思鄭重表達謝意,生怕給對方帶來壓力。
他左臂搭在窗框,思考現在告訴她貝果輟學的可行性。
車子沿著小區行車道緩慢前行,中軸噴泉邊有兩個身影逐漸映入眼簾。
池雪率先辨認出的是鹿南。
女生長發披肩,穿著y2k風格的短款吊帶和闊腿工裝褲,身材高挑顯眼。
對面的男生比她高出大半頭,拎著只黑底彩繪滑板,生了一雙多情的狗狗眼,神態委屈。
看動作氣場,兩人似乎在爭執。
“前面好像是我室友,”她擔心鹿南遇到危險,“咔噠”解開安全帶,“我就在這裡下車吧。”
陳妄書按亮中控臺上的紅色三角健,將車靠邊停下,目光略帶審視投在遠處,措辭嚴謹,“兩位都是?”
“不是,”池雪愣了下搖頭否認,把圓滾滾的貝果抱到座椅上,“對面那個可能是她朋友。”
陳妄書點點頭,目送她跟貝果告別,下車,朝遠處跑去。
噴泉邊的人影聞聲回頭,眉眼五官與那晚街邊的另一個形象重合。
原來如此。
無意識摩挲吊墜的手指松開。
不屬於車內的清淡葡萄柚氣息很快消散在風裡。
被留在副駕駛上的貝果努力撐起後腿,扒著窗沿往外探頭,哼哼唧唧,似乎不滿自己被拋下。
陳妄書收回視線,重新啟動車子,淡淡道:“行了,有你什麼事。”
把車停進車庫,貝果仍精力旺盛不肯回家,他不再縱容,單手抱起它,步履輕快地推開院門。
院中涼亭內,八角壁燈暖光融融。
宋老太太裹著披肩歪靠在藤椅上,手中握一把團扇,微闔雙眼,睡意昏沉。
陳妄書放下貝果,放輕腳步走過去,本想拿個毯子給祖母蓋上,誰料那把不懂事的團扇突然“啪”的一聲滑落下來。
宋老太太驟然從夢中驚醒,茫然眨眼,像個陌生又懵懂的孩童般張望四周。
“沒事的祖母,”陳妄書習以為常地低聲安撫,“起風了,我扶您回屋裡睡吧。”
老太太摸索著撐坐起身,視線在他身上停了好一會兒,語氣有些不確定,“是阿妄嗎......”
“祖母這隻眼睛好像看不見了。”
庭院梢頭的枝葉沐浴在驕陽下,沿著樹冠錯落出深淺不一的綠,隨風婆娑。
宋老太太慢悠悠給院裡的茉莉澆水,瞥見亦步亦趨跟在身後的人,笑起來,“你都請了幾天假了,快回去忙吧,祖母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