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重如山是假的,知遇之恩也是假的;師徒之情是假的,所以......授藝,贈劍,贈酒,都是假的。
李長歌呼吸有些不穩。
他沉悶咳嗽了數聲,每一聲咳嗽,都像是要把心,肝,肺全都咳出來一樣,一聲比一聲嚴重,到了最後,這位本來看起來就羸弱不堪的銀城大弟子,半個身子重新俯在地上,披頭散髮,眼淚都被咳了出來。
他的指尖掐入掌心,指節因為用力過猛,一片青白。
他咳嗽的聲音越來越弱。
喘息。
最後起伏的胸膛,緩緩歸於平靜。
小殿下就站在李長歌的身旁,他搖了搖頭,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只是微微偏轉頭顱,與劍宗明眼神對視。
大光明宮宮主輕輕點頭,小殿下手握劍鞘中段,微微用力,將其插入地面,方便李長歌隨時取用。
李長歌沒有抬頭,他緩緩攥緊大夏龍雀的刀鞘,將其遞出,氣若游絲說道:“這是給小師妹帶的禮物。”
易瀟接過刀鞘,待到對面鬆手之後,易瀟手腕微微下墜,有些詫異於這柄刀鞘的重量之沉。
“待會......幫我按住她。”
易瀟有些微怔,接著明白了,他輕聲說道:“我會的。”
李長歌聲音沙啞:“謝謝你。”
易瀟抿了抿唇,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知道李長歌在謝什麼。
這位銀城大弟子,舉世無親,孤苦無依,除了他的師父,就只有魏靈衫這麼一個“親人”,兩人自幼便被當做質子,各自在大魏洛陽和風雪銀城,留有書信往來。
小殿下輕柔說道:“應該的。”
他退回劍宗明身後,來到如今面色蒼白,氣血緩緩好轉的郡主身旁,扶住肩頭。
魏靈衫嘴唇顫抖,江輕衣的那番話,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果然......是質子。
郡主覺得很心疼。
不是自己。
而是長歌師兄。
怎樣的打擊,能夠擊垮一個人?
大概就是這樣了。
小殿下攬住魏靈衫的肩頭,低垂眉眼。
他默默地想,如果換做自己,此刻應當已經舉起劍鞘,拔出“因果”,將這些都做一個了斷。
只是......
當一個拔劍之人,哪裡有這麼簡單?
拔劍之時,其實並不是簡單的握住劍柄,然後拔出就可以了。
劍可以斬斷的東西,人無法斬斷。
優柔寡斷,不夠果決,這是所有人的通病。
越善良,越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