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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四 一日朔方一日戰 能得幾人見州城(15)

火光下,吳生看到自己的弩矢準確洞穿了一個定難軍士卒的面門,不到二十步的距離下,他清晰看到對方的腦袋猛地相候一昂,帶動這個身子向後栽倒。在這一陣近距離弩矢齊射下,風吹草低,定難軍倒下了一排士卒,露出他們身後神色更加驚慌的袍澤。

保持目光平視,吳生準確將短弩掛回腰間,順勢拔出橫刀,雙手緊握,做完這些動作,已經奔到定難軍人群前,他腳步往前重重一踏,吐氣開聲,橫刀劈斬而下,面前的定難軍舉刀格擋,卻沒能擋住橫刀的劈斬之勢,當橫刀斬在對方肩上時,吳生如早有預料一般,後腳已經踹出,正中對方小腹,趁著對方後退的空檔,殺人技愈發嫻熟的吳生,在間不容髮之際,欺身而進,將橫刀捅進了對方腹腔,刀鋒刺破甲冑入體的瞬間,經歷了從滯澀到順暢的過程,溼熱的鮮血順著刀身上的放血槽流淌而出,又被刀柄前的護手擋住,沒有讓手沾上血而變得滑膩握不緊橫刀,吳生空出左手扣住對方的後頸,讓對方無從逃脫掙扎,也讓對方護在自己身前,右手兩度用力,一度進兩寸,剎那間橫刀快要沒至刀柄,刀尖從對方後背露出一大截,在吳生冰冷的目光前,定難軍眼珠凸出,嘴中湧血,臉上交織著驚恐、憤怒與痛苦之色,還有一絲不可置信的意味,死死盯著吳生,似乎在控訴吳生野獸般的兇狠,一刀三進,每進一次,都讓定難軍痛苦抽搐一回,但在吳生的感知中,那是美妙到只有提槍寸寸進入女子身體,才能媲美一二的非凡體驗,與此同時,定難軍已經痛到無法出聲,痛到快要失去知覺。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吳生用力猛地拔出橫刀的時候,鮮血尺濺,在空過劃出一道圓弧,熱氣在冷夜中清晰可見,一腳將命喪九泉的定難軍踹倒在人群裡,吳生沒有絲毫停頓,再度揮刀而進,刀劍相交的撞擊聲清脆悅耳,幾度輪迴,吳生看準時機,以肩甲硬抗並不十分有力的一刀,雙手持刀平直揮斬,寒光一閃而過,橫刀齊肩斬過面前定難軍的脖子,剎那間的感覺,如同斬斷了木樁,刀身從碰撞遭阻再到斬過對方脖頸變得順暢,其間的過程雖然不過瞬息之間,生出的愉悅感卻濃烈得猶如發自靈魂深處,轉瞬而逝的風景一如陽春白雪,美得無法言說,飄過雲端的感受更勝噴薄的**,而當定難軍的頭顱高高飛去,與肩平直的脖子裡飛濺出數尺之高的血泉,濃稠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視覺與嗅覺享受到的雙重盛宴,讓精神的快感瞬間達到巔峰,再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比擬。

吳生從喉嚨裡發出一聲惡鬼般的吼叫,身心的快感妙不可言,如同置身鋪天蓋地的狂風暴雨之中,讓他想要仰天狂笑,如同站在死寂無物的山巔之上,讓他想要縱身躍下,然則此時此刻他卻在戰陣裡,所有一切都比不過眼前的廝殺,好在面前的賊人無窮無盡,在他倒下之前,他可以任意揮動橫刀,將冰冷的刀鋒砍進敵軍的身體,將他們的鮮血從身軀中流放出來,將他們的生命收割,讓他們的魂魄歌唱,殺戮有著如此致命的誘惑力,讓吳生無法自持,他甚至不在乎自己受多少傷,肉骨的疼痛讓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傷口的撕裂刺激著他享受生命張力的狂歡,世間一切紛擾束縛、期望與壓抑、悲歡與離合,都在鮮血綻放時如雲消散,在戰陣之中作為戰士,他只需要一個勁殺人,殺人再殺人,再也不用顧忌俗世萬物,心中的道德與頭頂的明月,在此時都有了明目張膽的理由去忽視,化身惡魔成了會被歌頌的功業,自由放縱之美莫過於此。

......

因為疑兵之計的需要,五百步騎在戰前分散各處,而當戰事爆發之後,五百步騎又重新聚攏。

吳生能夠注意到,數股馬軍和步卒從各方匯聚過來,夜色終究為他們提供了良好的掩護,而當五百步騎再度合力後,殺傷力立即大增,有馬軍在前奔殺縱橫,撕裂陣型,在旁牽制人馬、保障側翼,步卒戰陣推進得就更快。

趁亂給予定難軍痛擊,引得定難軍亂勢更甚後,劉仁贍見定難軍抵擋不力,為了進一步擴大戰果,審時度勢之後,將步騎分為數股,化大陣為小陣,增加打擊面,以求及早引起定難軍的全面潰敗。

隨著戰場擴大,喧囂聲更甚,朔方軍步騎之後,滿地丟棄的兵刃與火把,屍體雖然不多,但也橫七豎八到處都是,在朔方軍戰陣之前,定難軍抵擋不力,小股悍勇之徒難以撼動朔方軍兵鋒,大型戰陣又未及阻止,更多計程車卒慌亂奔走,亂成一團。

兩名士卒正在地上扭打,吳生死死捆住對方的雙手,腦袋狠狠朝對方臉上撞去,連撞了許多下,撞得他眼前冒星,才終於撞在在對方鼻樑上,對方一聲悶哼,腦袋後仰,但四肢雖然沒有放鬆,吳生看到對方的脖子,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就一口咬住對方喉嚨,如同野獸撕咬住獵物一般,無論對方如何撲騰掙扎,始終埋頭啃咬不鬆口。

對方掙扎得越兇,就越是激起吳生心頭的狠意,雙方撲騰的動作變相加劇了撕咬的烈度,咯吱一聲,是脆骨斷裂的聲音,旋即,吳生感到牙齒陷進肉骨裡,距離閉合又更進了一步,一股黏稠鹹溼的液體流進嘴裡,還順著他的嘴角淌下,鏖戰多時,難免口乾舌燥,猝不及防間,喉嚨一動,就飲下一口血液,吳生感到一陣噁心,卻強忍著沒有鬆口,對方的一隻手終於掙扎出來,拼命擊打吳生的腦門、撕扯吳生的耳朵,疼痛感讓吳生兇性更甚,他索性一邊撕咬一邊吸允對方的鮮血,隨著撕咬的傷口越來越大,血湧如泉,瘋狂的吳生腦中沒了念頭,只顧著大口大口飲下,又鹹又黏的血液很是溫熱,腥味直衝腦門。

到得最後,吳生索性騰出雙手來,也不顧對方的撲打,抱著對方的脖子一陣撕咬、啃食,將對方的血肉骨頭一截一截咬下來,吐掉,又埋頭下去,再咬掉一截,又吐掉。

疲倦與瘋狂讓人思維變得僵硬簡單,吳生忘記已經可以趁勢去撿起橫刀,將對方一刀結果,他只是不停做著眼前的事,像狼狗一樣瘋狂的撕咬,對方四肢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小,身體的抽搐越來越無意識,都沒有引起吳生的注意,直到對方咽喉處已經空了一大半,喉嚨後面的龍骨再也咬不動,吳生才如夢初醒。

望著肉骨模糊、血湧不停,傷口裸露的血肉如同爬行的蛆蟲,吳生再也忍不住,趴在死屍旁邊嘔吐。

爬起身來的時候,身旁已經沒甚麼同袍,他們都在前方奔戰,而定難軍則在相繼奔逃,已經潰不成軍,吳生顧不得去拍掉戰袍鎧甲上的灰塵,低著頭左右找了半響,才找到不知何時打落的兜鍪,又拾起橫刀,吐了口血唾沫,渾身沸騰的血液,也隨著力竭而漸漸冷靜下來。

此時此刻,吳生知道,他們五百步騎經此一戰,擊敗了多達三千之眾的定難軍,雖然這不是甚麼驚世駭俗的戰績,卻無論如何也容不得小覷了。

疲憊無力讓吳生很想坐下來休息,但他知道不能如此,遂握緊橫刀,跟上同袍。

天亮之後,戰事已畢,尚且來不及打掃戰場,劉仁贍就要做出選擇。

這五百步騎要往何處去。

不過這卻不是難題,戰前劉仁贍就跟柴克宏有過商討。

回靈武縣自然不行,潰敗的定難軍必會將他們的行蹤報知靈武縣的定難軍主力,且不說他們能否入城,估摸著不久定難軍就會再遣人馬南下,為今之計,唯有去跟高審思匯合。

昨夜一戰,雖然定難軍敗走了,五百步騎傷亡也是不小,眼下已經不能在此多留,免得夜長夢多。

當下,劉仁贍領軍去奔向高審思。

一日行程後,先行前往西南邊關的遊騎回報,他們在邊關發現了河西賊軍,高審思所部往東邊的道路去了。

得知高審思從邊關成功撤離,劉仁贍放心下來,此時他們去追趕高審思所部,並不難追上,這也意味著幸好來的是他們,若是來的是定難軍,則高審思就要被南北夾擊。

旋即,劉仁贍下令更該行軍路線。

半日後,眼看天黑前就能追上高審思,遊騎來報,有大股河西賊軍精騎襲來。

劉仁贍聞言面色大變。

最終,劉仁贍在沒有追上高審思時,就被河西精騎趕上。

事實上,此時,還有定難軍精騎正從北面圍攏過來。

黃河就在眼前,只要東渡黃河,就能很快追上高審思,一同回到靈州,然而劉仁贍部已經無法靠近黃河,因為河西賊軍已經圍了上來。

行軍佇列中的吳生,望著四周綿延不絕的河西馬軍,心頭一片冰涼,他割下一截染血的戰袍,用布條將手綁在橫刀刀柄上,而後嚴陣以待。

戰事由河西馬軍率先發起,他們圍著朔方軍賓士,在馬上引弓搭箭,輪射不休。

......

靈州城,節使府。

“自定難賊軍西渡黃河至今,戰事已經持續了兩月有餘,賀蘭山東麓三百里戰線上,眼下只剩靈武還在堅守,西南的豐安高審思業已領軍回撤,前日抵達了鳴沙城,定難賊軍與河西賊軍狼狽為奸,不消多久就會聯合在一起,朔方軍已是無力阻止。”

政事堂裡,懸掛的巨大輿圖前,李紹城聽李正說完這些話,望著輿圖沉思不語。

輿圖他早已看了千萬遍,各方形勢都已瞭然於胸,雙方的兵馬往來,躍然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