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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四 一日朔方一日戰 能得幾人見州城(15)

片刻後,李紹城來到沙盤前,負手凝望,依舊是一言不發。

“靈武縣裡匯聚了河西所有守卒,人馬補充到了三千之數,但圍城之敵依然十倍於此,他日河西三州的賊軍北來,靈武縣的形勢就更加嚴峻,能守多久不好言說。一旦靈武縣失守,賊軍就將兵臨靈州城下。等到高審思率部歸來,靈州守卒也不過五千之數......”

李正如是說道。

李紹城終於開口,“靈武縣城防嚴密,三千人馬駐守,兵精糧足,柴克宏難道還守不住一兩個月?”

李正尋思道:“就怕靈武縣久攻不下,賊軍會以偏師圍之,而主力來攻州城。”

李紹城冷笑一聲,不怒而威,“靈州有本帥和五千將士在,管他賊軍多少兵馬,要攻克也不是輕而易舉之事。禁軍已經開拔,不日即至,我等何懼之有?”

李正俯首稱是。

李紹城不動如山,氣度冷峻,“賀蘭山東麓三百里平地,打了兩個多月還沒打下來,就定難軍這等戰力,石敬瑭那老匹夫也敢興風作浪,真是不知死活!”

與此同時,夏州。

石敬瑭端坐於小案後,正在閱看堂中信使遞上來的軍報,軍報乃是捷報,既然是捷報,信使在送上信件的時候就說明了,側下坐著的楊光遠面前石敬瑭抱拳,滿面春風道:“賀喜大帥,得此捷報!劉將軍掃平賀蘭山東麓,圍攻靈武縣,如今河西三州兵馬也已入關,兩相合力,靈武縣彈指可破,屆時十萬大軍圍攻靈州,李紹城死期將至矣!”

石敬瑭眉頭微微皺起,目光仍舊在軍報上沒有挪開,楊光遠繼續說道:“靈州一破,朔方地利盡入我手,又且河西三州掌控河西走廊,屆時便是朝廷禁軍前來,也將無濟於事,軍帥大業可期也!”

“閉嘴!”石敬瑭將軍報重重拍在案桌上,眉心已有怒氣蓄積。

楊光遠馬匹拍在馬腿上,不明所以,倍顯尷尬,也不知石敬瑭是何意思,一時也不知改作何言。

石敬瑭揮手讓信使退下,而後沉著臉道:“六城三百里地,攻打兩月有餘而未能全克,劉知遠在軍報上言,靈武縣城防嚴密,軍民皆有死戰之志,旬月間恐怕難克靈武縣姑且如此難攻,靈州當如何?”

說到這,石敬瑭眉心更怒更見濃厚,“當初傾盡精銳舉兵西進,本欲出其不意,旦夕間將賀蘭山東麓奪下,而後開關迎入河西兵馬,兩相合力再攻靈州城這本不過是旬月的戰事,事若如此,大江入河,饒是他李紹城兵馬謀略得李從璟真傳,也扭轉不得局勢。如今如何?河西戰事拖延了兩個多月都未打完,數萬兵馬受阻於靈武一介小城,眼下不僅朝廷禁軍成了莫大威脅,那朔方軍民見我數萬大軍,戮力兩月有餘而不能得三百里平地,平生許多死戰之心,就使得往後戰事更加艱難!”

石敬瑭呼吸愈發粗重,到最後不得不停下來,閉目平息了良久的情緒,才沒有將怒火完全表現出來,“劉知遠、杜重威兩人,一人自持多智,一人自持驍勇,而今攻城掠地幾何?斬得賊軍上將幾員?柴克宏、蒯鰲、盧絳、劉仁贍,哪一個身首異處了?”

楊光遠見石敬瑭含怒不發,不敢再作言語,以免觸怒對方,平白受辱,只得低頭默然。

石敬瑭站起身來,冷哼道:“事到如今,容不得本帥再坐鎮後方了,這靈州之戰,本帥要親臨陣前指揮!”

楊光遠支支吾吾,欲言又止,見石敬瑭看過來,硬著頭皮道:“大帥若往靈州去,那長澤縣的君子都如何區處?”

石敬瑭一甩衣袖,“區區三千騎,還能反了天不成!”

言罷,大步出門。

楊光遠心頭艱澀,一席話說不出口:君子都自打到了長澤縣,就在夏州境內到處奔走,夏州轄境內的各州縣,不過是避之而已,根本就沒有出戰的意思。

君子都雖只三千騎,但裝備精良,士卒悍勇,機動性極強,定難軍若要對付他們,哪怕只是驅趕,也非得出動數倍兵力不可,那還得君子都應戰才行,當此之時,定難軍哪有那許多人馬拉出去出戰?

先前有党項將領自持党項馬軍戰力非凡,擅自出戰,被對方殺得大敗,從那之後,再無人敢言出擊。

對夏州而言,君子都就是一顆毒瘤,輕易觸碰不得,而對於以馬軍為傲的党項人而言,君子都在夏州運動,無疑相當於朝廷在他們臉上狠狠扇了一耳光。

石敬瑭雖然心中知道,朝廷把君子都放在夏州境內,就是要凸顯定難軍的無能、禁軍的驍勇善戰,從而瓦解夏州軍心民心,為來日禁軍大舉進入夏州做鋪墊,但他卻奈何不得。

......

高審思帶領部曲回到靈州城的時候,李紹城破例出城迎接。

實則李紹城迎接的並不是高審思,對方雖然在豐安抵擋住了河西三州兵馬許多時日,卻也沒甚麼值得誇耀之處,這回也是奉命撤回,而不是大勝凱旋,李紹城要迎接的,卻是率領五百步騎從靈武縣出擊,讓高審思所部得以安全撤回的劉仁贍所部。

秋風原從西天來,越賀蘭山、渡黃河水,而至靈州城前,吹落道旁黃葉,濃烈的秋意鋪滿道路,灑滿田野,在此處收斂了肅殺之意,只以寧和豐收的面目示人。

秋高氣爽,豔陽當頭,城門前李紹城著甲而立,不時,數十騎自官道賓士而至,到了城前漸緩馬速,而後騎兵紛紛下馬,為首的正是高審思與劉仁贍,與龍馬精神的前者不同,後者面色蒼白,腳步略顯虛浮。

兩相見禮後,李紹城親自扶起劉仁贍,動容道:“於大敵當前之際,率五百步騎出城追擊三千賊軍,並且一戰敗之,令數千將士安然從豐安撤離,將軍之勇令本帥欽佩!”

劉仁贍抱拳道:“眾將士奮勇敢戰,末將不敢居功。”

李紹城向劉仁贍身後望去,見隨行騎兵並不多,眼中閃過一抹沉重,“大戰之後,將軍被賊軍追上,血戰突圍,將士生還幾何?”

念及當日戰事,劉仁贍面色痛苦,沉聲道:“末將在追趕高將軍之際,於黃河之西為河西兩千馬軍包圍,數百將士奮勇血戰,皆爭相前驅,於是騎兵賓士,士卒衝陣,直到弩矢耗盡,橫刀捲刃,而無一人棄刀投敵,戰至日暮,屍積如薪,血流入河,賊軍人多箭密,我軍驍勇多身中數矢,猶自大喊護君民、擊不臣,挺身血戰......入夜突圍,渡河者不到二十騎,生還者十三人。”

李紹城良久說不出話來,“五百步騎,生還者只十三人......”

他走到劉仁贍身後,將跟隨他的十三將士一一看過去,面前的兒郎年長者不到三十歲,年輕的不過十多歲,幾乎個個帶傷,雖然面孔各異,但神色堅韌卻無不同。

再面對劉仁贍時,李紹城沉聲問:“隨你出戰的將士中,可有一個叫吳生的?”

擁有進入洛陽學院的資格,而自願從軍戍守邊關,李紹城或許不會給吳生特權,但必然會格外注意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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