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逖搖了搖頭,道“為人做事當有始有終。”
“兄長!”祖約急道“琅琊王世子已薨,國中人心惶惶,此等情境,可能擋住邵賊百萬大軍?”
琅琊王世子司馬紹數月前得了急病,薨了。
對琅琊王來說,這是一樁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慘事。
但那是對琅琊王而言,對建鄴幕府將佐而言,趕緊選個繼承人更重要,因為已經有人建議遴選其他宗室繼任幕主了。
就目前而言,江東土族建議立王次子司馬裒為世子。
他們不想迎來太大的改變,因為他們只有割據的心思,並無取而代之乃至北伐一統天下的想法。
事情基本定下來了。
祖逖匆忙撤軍,也正是因為此事,不過他自己也病倒了。特別是在聽聞邵勳攻破長安,盡滅屠各子之後,心情為之一鬆,很快就支撐不住了。
所以,對他而言,現在什麼都不重要了,他已經沒有多餘的生命來支援他實現自己的志向。
祖約不同。
他還有雄心壯志,名利之心更濃,更想做出一番事業。但他在建鄴看不到希望,因為排在他上面的人太多了。
如今兄長病勢沉重,眼見著就要不行了,於是更加焦急。
此刻見祖逖不語,又道“兄長,不如投奔——”
祖逖輕輕搖了搖頭。
“兄長!”祖約氣得臉都紅了,只聽他說道“兄長你為建鄴那幫人著想,人家為你著想嗎?王導只懂長袖善舞,可舞了這麼多年,也只是把兄長當一把趁手的刀而已。卞壼何德何能?他如何能位居兄長之上?昔年王敦更是才具平平,卻能統荊州強兵。這個世道,終究還是看門第,我等燕人在建鄴就是受氣的。”
祖逖閉上了眼睛,終究不願多言。
“唉!”祖約再次長嘆一聲,滿腔憤怒難以發洩。
“我死之後——”榻上的祖逖突然發出了聲音。
祖約一怔。
“你好好統軍。”祖逖說道“將來若有機會,將我的棺槨帶回范陽,葬於你我少時常玩的那片果園。”
祖約眼圈立刻紅了,愣愣站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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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將晚,王導、王悅、王恬父子三人坐在院中飲茶。
王導面色淡然,無悲無喜。
王悅臉色蒼白,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王恬好像剛剛沐浴完畢,在父兄面前披頭散髮,但渾若無事,一點不覺得失禮。
“大郎,可還撐得住?”飲了幾口茶後,王導看向長子王悅,有些憐惜地問道。
“世子薨逝後,諸般謀算盡成空。”王悅嘆了口氣,說道“想當年,兒與世子情誼相篤,為其腹心,為此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可誰成想,人生無常,唉。”
王導亦嘆氣。
他與琅琊王睿相善,長子王悅王長豫則與世子司馬紹相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