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再度行禮。
天子有制,諸王以母禮事之。理論上來說要晨昏定省,口稱母親,但司馬衷實在喊不出口,故只行禮。
畢竟,太子生母還活著呢,只不過在給別人當妻子罷了。
「隨我來吧。」石氏輕聲說道。
眾人依言而行。
司馬睿已半倚靠著裡側的廂板坐了起來,氣色不算很差,但看得出來沒什麼精神頭。
「太子、琅琊王留下。」說罷,看了看石氏。
石氏會意,領著山宜男、諸葛文彪到外側等待。
走了幾步之後,石氏輕輕拉住諸葛文彪的手。
對這個兒媳,她是真的喜歡。
身材高挑、勻稱,比一般計程車女都要高一個頭,不愧是青徐那片出來的。
美貌、文采並佳,就是性子有些冷,但她兒子也不差,一定可以慢慢好起來、情誼篤深的。將來生個王子,就更完美了。
反觀太子妃,成婚這麼多年,只生得一女。
太子另有一庶子,卻是妾侍所生了,這是一個不容忽視的缺憾。
想著想著,卻感覺手中生出一股力,原來諸葛文彪想掙脫出去。
石氏嗔怪地看了兒媳一眼,鬆開了。
裡間已經傳來了說話聲「戰事至此,非山彥林一人之過。」司馬睿說道「朕躺了一下午,也想了一下午,為今之計,只有四個字,‘相忍為國’!」
司馬衷、司馬衝一副被雷擊中的樣子。
這不是邵賊掛在嘴邊的話麼?
相忍為國、夷夏俱安、與時俱進可謂偽梁的基本國策,其中尤以「相忍為國」喊的時間最長。
「渡江之時,朕有‘百六’,多為北地士人。中興之後,北人、吳人已各佔一半。」司馬睿繼續說道「朕給東宮、琅琊王府選用的屬吏,吳人亦不在少數,你二人當體朕意。若想保得江東一隅,便得與吳人相忍為國。”
朝官確實北人、吳人各佔一半,但那只是人數而已,兩者之間還是有高下之分的,北人往往身居高位,吳人多為下僚,這便是區別。
再者,一個家族的地位高低,一看門第、二看婚姻,從太子、皇子的婚配情況就能看出很多端倪了。
吳人地位有提高,但還不能與南渡土人分庭抗禮。
「自東吳始,江東豪族便想著割據一隅。昔年若非廬江陳敏實在不像話,人望又太低,興許早已據建鄴自立了。我家這個江山,得來並不容易。朕居中調和,種種苦楚,難以對外言說,也只有石貴嬪可以傾訴一二罷了。」說到這裡,
司馬睿的眼神極為複雜。
有慶幸,有擔憂,有憤滿,看向兒子之時,甚至帶著幾分期望。
他這個主君,做得可不容易啊!
從幕府時代開始,就先天不足,大小事務多由王導一手操持,畢竟當初王家看上他,可不就是因為「謙讓衝退」?
可七尺男兒,誰沒點脾氣?任你如此揉捏,時日久了,心中積累的不滿幾乎要讓他瘋狂,乃至不顧一切爆發。
但他不能這麼做。
王導雖然擅權,滿朝文武官將多出於其門,但終究表面功夫做得不錯。
而且他看得出來,王導並無取司馬氏而代的野心。
王茂弘其實過得也不舒心。
縫縫補補,將半壁江山勉強捏合在一起,容易嗎?
為了討好吳人,甚至主動學吳語,然後操著一口腳的江東話,為人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