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顫抖著點開影片附件。
模糊的監控畫面開始播放:醫院病房,深夜。年輕的黎恩站在母親病床前,手裡握著什麼,正在調整輸液瓶。
下一張照片是法醫報告,白紙黑字刺進眼底:
【輸液瓶中檢測出超量氯化鉀,直接導致心臟驟停。】
最後一行加粗的結論猶如終審判決,將他的世界劈成兩半:
【經指紋比對及行為軌跡分析,確認投毒者為黎恩(現名季蕭)。動機疑似報復陸家長期虐待。】
手機從指間滑落,砸在地上發出悶響。陸知琛死死按住腹部的傷口,縫合線在掌心下繃緊,卻壓不住胸腔裡翻江倒海的劇痛。
——他該恨她的。
——他該立刻報警,讓這個殺害母親的女人付出代價。
可記憶裡那雙眼睛浮現時,他卻連呼吸都覺得困難。黎恩望著他時的眼神,盛著星光,盛著全世界最乾淨的溫柔。
窗外,越城的夜景燈火輝煌。他想起季蕭站在陽光下的樣子,那麼明亮,那麼自由——那是他拼上性命也不願傷害的人。
“陸先生?”護士推門進來,驚撥出聲,“您還不能下床!”
陸知琛已經拔掉了輸液針,血珠順著手背蜿蜒而下。他抓起外套,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辦理出院。”
“可是您才剛剛甦醒...”
“現在,辦理出院。”
夜風吹散了未盡的話語。
他明白,如果繼續留在她身邊,自己會在對母親的愧疚和對她的愛意之間被撕成兩半。
所以就這樣吧。
讓一切愛意止步於此,才是最好的結局。
黑色轎車駛離醫院時,他最後看了一眼季蕭公寓的方向。
窗臺那盆洋桔梗在夜色中依稀可見。
.......
而此刻,公寓內部。
一個這所房子裡少見的身影,正立在落地窗前,靜靜注視著那輛黑色轎車尾燈消失在街道轉角,修長的手指立刻扣住窗臺上的白瓷花盆。
洋桔梗被連根拔起的瞬間,泥土如細沙般簌簌墜落。
姜廷澈凝視著垃圾桶裡仍在顫動的根系,忽然輕笑一聲,修長的手指撣了撣葉片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銀色隨身碟在他指間翻轉,冷光映出刻著的字母“T”——偵探界的無冕之王,也是親手編織這場審判的劊子手。
“老闆,”陰影裡的助理壓低聲音,“陸知琛的車已經駛出越城收費站。”
姜廷澈沒有回頭。他從西裝內袋取出那張珍藏多年的證件照,泛黃的邊角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脆弱。
照片裡的女童睫毛低垂,透著些膽怯和害羞,右臉頰那個小小的酒窩——與如今季蕭微笑時的弧度分毫不差。
“二十五年零四個月,”他忽然開口,“這場棋局,該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