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王叫人將他與生母隔開,自個兒又忙的沒時間照管,孩子跟著一群奴僕長到三歲,衣食無缺,心理上到底敏感了些。
不過孩子母親能被前太子選中做間諜,孩子父親從一眾兄弟中殺出重圍登上皇位,兩人的孩子便不可能是傻蛋。
性格敏感了些而已,再難帶,還能比家裡的小祖宗更難搞?
周放覺得不會。
當然他沒敢把這話當著小祖宗林靜東的面講過。
他的教導不拘泥在課本道理上,反正上面新帝正當年,少說還能在位三十年的樣子,他帶太子的方式便格外大膽。
經常白龍魚服,偷偷帶他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穿梭,偶爾做一回打鐵賣豆腐撐船的下九流,偶爾也做幾天茶博士,麥子熟了還能順手幫京郊的農人收割一天麥子。
親自感受到的民生疾苦,比旁人說千言萬語更有用。
當然也不止帶孩子吃苦,還帶孩子登泰山,看雲卷雲舒。上滕王閣感受文人的頂級浪漫,盛世風骨。
在太湖邊上垂釣,扮做江南豪商,於秦淮河上豪擲千金,吸引無數文人墨客和秦樓楚館的目光。
化作小吏體會過為普通百姓討公道之艱難,也感受過亮明身份後所有人的前倨後恭。
吃得了世間最大的苦,見識過世間最美的景,享受過世間最頂級的繁華,便沒有甚麼能再動搖一個孩子熱忱的心。
帶著皇帝唯一的孩子滿天下亂竄,當然會引起朝臣的驚慌和恐懼,畢竟這孩子的存在實在太珍貴,經不起半點閃失。
因此周放沒少被朝臣彈劾。
以至於後來彈劾他的摺子皇帝專門叫人分揀出來,每日都能裝滿一籮筐,內容引經據典,意思大差不差,每每皇帝都只有一句話:
“叫周愛卿上折自辯。”
於是周放白日裡帶小太子四處亂竄,夜裡摁著小太子叫他幫自己寫自辯摺子,美其名曰:
“練習公文寫作。”
雖然太子也不知道他學這個有何用。
周放很不滿他的得意忘形,躺在秦淮河最大的綵船上,鼻尖都是令人迷醉的香,美人塌輕輕搖擺,一本正經的教導他:
“如何會沒用呢?你如今只是太子,將來很多年也只是太子,是太子也是臣子,是臣子就需要懂這些。”
已經七八歲出落的玉雪可愛的小太子坐的端端正正,無奈點頭表示受教了,點燈熬油幫先生寫已經寫過無數遍的自辯摺子。
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陰影,很有幾分端方君子的意思。
周放搖搖頭,還有的學呢,一直這般端著可不行。
皇帝也不總是高高在上的,該給大臣服軟的時候就得服,該和大臣執手相看淚眼的時候,就得哭的聲情並茂。
審時度勢那一套,皇帝可比太子懂。
想當年還是簡王那會兒,單是成年皇子拎出來就一大串兒,簡王要是不會爭搶,不想方設法拉攏大臣,不千方百計去先帝跟前討好,做一朵遺世獨立的白蓮花,如今骨灰都找不著了。
這孩子啊,說到底還是缺了點競爭意識。
周放笑眯眯的,心裡琢磨著明日就帶他去玩點新鮮的。
小太子覺得他每日都過的比前一日更新鮮,更刺激,寫完摺子輕輕用嘴吹幹,很孝順的去幫先生鋪床,順帶湊到先生跟前捶肩捏背,很期待的問:
“時間差不多該收網了吧?接下來咱們去哪兒呀先生?”
周放正在看林靜東的信,他們這趟是以欽差的名義出來的,林靜東除了與他交流朝堂上的資訊,便是訴說相思之情。
周放看的心花怒放,將太子的小腦袋輕輕推開,嫌棄道:
“真是越長大越不可愛,沒見先生正看你二叔的家信嗎,都不曉得避嫌!”
小太子噘噘嘴,輕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