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地咬了咬牙,隨即輕聲嗯了一下。
“要不我來?雖然我也是第一次。”旁邊一直低頭記錄的辛煥茛(名字十分繞口,我一度以為他父母文化水平不是很高呢,後來才知道人家父母一個高中教師,一個校長,唉)抬頭問道。
夏帆掃了他一眼,他立馬若無其事地低頭盯著筆尖,好像剛才並沒有開過口一樣。
之後,夏帆繼續操作,我拼命想著老師教的步驟方法,竭力扮演好助手的角色。不一會兒,他慢悠悠地飄出一句:“不是誰一開始就能做得很好的,但學了這麼長時間還無法克服自己的恐懼,那趁早還是離開吧,他們是屍體,也同樣是人。”我默默聽著,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本來還以為是個厲害角色,果然還是個女生。”他小聲嘟囔著,可還是像一個炸雷般轟響在我的耳畔。
我頓時一陣窩火,平生從未被人如此瞧不起過:是新手又怎麼了?我要是有一個局長老爸,你還不知道在哪兒窩著呢?敢在姑奶奶這兒叫板。
然而,儘管我看到辛煥茛難看的臉色,儘管我知道我的臉也一定被氣得紅黑交替,但我還是生生吞下了這口氣。不僅是因為導師的那句:死者為大。在這裡大聲說話讓我覺得是對他們的不敬。還因為我瞥見穿戴好的老師已經走了過來,我實在不想再給老師留下不好的印象(學習的這段時間裡,我的法醫學知識並不紮實,總是回答不上老師的提問,被老師暗地裡說教過幾次。)
“怎麼樣?”老師走過來瞧了一眼解剖情況點了點頭問。
“體表已經仔細檢查過了,除了右手背上的輸液針眼之外沒有異常,現在正打算把臟器取出。”夏帆冷冷地說,似乎他對誰都是這樣,並不像我,遇見老師總有些膽戰心驚的,我暗暗深深呼吸了一下,可我還是能感受到後背已有些冷颼颼的,沒想到,我竟是如此慫。
“嗯,看目前的情況你可以把臟器整套全取下來,手法不錯,月兮,新煥茛,你們倆也都好好學習一下,我剛才也去隔壁解剖室看了,元媛做的還是不錯的。要記住,解剖不是拼速度的,要細緻入微,也要利落有序……”
我有些不太記得之後徐老師都說了些什麼,因為夏帆的速度對我來說還是很快的,我必須保持全身心的專注。當然,我因為緊張還是出了幾處錯,徐老師依舊是老樣子:眼瞪得和張飛似的(有時我都在想《三國演義》的導演怎麼沒發現徐老師這棵演張飛的好苗子呢?不過說心裡話,徐老師是很負責認真的),嘖嘖兩聲後,立馬指出錯處,然後多次示教,耐心講解多遍。
兩個小時後,解剖結束了,由我做了最後的縫合工作。死者的臟器已經全部取出暫時放在福爾馬林中浸泡了,所以他的腹部顯得有些癟平,法醫的縫合是不需要和外科醫生那樣針對不同部位選擇不同的方法的,我們基本都是採用簡單縫合,所以這對於我這個臨床學生來說沒什麼難度,縫的速度也很快。
最後,辛煥茛做最後的整理,老師便安排夏帆和我一起將屍體送到冷藏室,等待家屬領走。
開啟門,一陣裹挾著血腥味的冷氣迎面撲來,另外還時不時的有種難以描述的氣味直衝鼻底,令我打了個結結實實的寒戰。我斜眼瞟了夏帆一眼,他只是微微聳了下鼻尖,並沒有什麼表情變化。什麼嘛,真不知道這樣的人是怎麼長大的,他父母也能受得了他這脾性?
又是一陣冷風,我禁不住再次打了一哆嗦,夏帆終是忍不住了似的,鼻孔裡輕哼一聲,皺皺眉頭後才說:“不防直說,這活並不適合你,以後你能承受得住嗎?”他上下掃了我一眼,又輕哼了一聲轉身走了,留下我咬得牙咯咯只響。這次,我並沒有說什麼,因為技不如人的我終究是有些沒底氣的。
可我還是不服,心中的一口氣像是把全身的火吹得更旺了,我急忙追出去,因為我聽到內心有一個聲音在陣陣吶喊:“不要認輸,不要低頭,兮兮,你就不是個能輕易被打倒的人。”
“喂。”我跑到夏帆面前,緊緊盯著他俊冷的眼睛,堅定地說:“叫夏帆是吧,不管你接受不接受挑戰,這個誓言我都立這兒了:我,月兮,從此和你是競爭對手,終有一天我會超越你。”我以最快的速度說完之後,才長長吐出一口氣轉身離去,不過才行幾步我又轉頭眯著眼睛說,“我覺得你有必要到小學再重回個爐,在做法醫之前先學學怎麼做人,以後少瞧不起人。”我繼續走著,也不管他的臉有多黑,似是不解恨般,我又丟下一句:“局長兒子就可以牛掰上天了,真是插根雞毛就當自己是鳳凰了,得點兒光就能普照大地了?切~”我能想象得出當時的我白眼都能翻到天際上,不過也是氣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