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瀝瀝的小雨,從正午時分下到黃昏才停了。
石縫裡積攢的水太多,每一息都有滴答聲在提醒著苦牢內的死寂。
花柔蜷縮在牆腳裡神情懨懨地看著黑暗角落裡伸出的那一隻腳。
“我很久沒梳頭髮了,你能給我打整一下嗎?”
黑暗裡,女子的聲音輕飄飄地。
花柔點點頭:“好。”
女子從陰暗處爬了出來,昏黃的燈光下,她先前還乾乾淨淨的臉上居然有了灰塵。
“我喜歡胡辮,你會嗎?”女子坐在了她的身前,仰著腦袋望著那滴水的氣孔。
“不會,不過我會編流雲辮。”
“行,就這個吧!”
沒有梳子,花柔只能以指當梳,但在拆發、梳髮時,她發現這女子的頭髮都鏽住結團了。
“你……在這裡多久了?”
“三年了。”
“什麼?”花柔被答案嚇了一跳。
“很久了,對不對?”女子看著氣孔,臉上沒有苦色也沒有了怨恨。
“那你什麼時候能出去啊?”
“不知道。”
花柔再一次驚訝:“刑堂不是懲戒門人的地方嗎?每一次懲罰不都有時限的嗎?”
“那不一定,基本上進了苦牢的人,就別想再出去了。當然,你不一樣,她只是把你丟進來關幾天,三天撐過了,你就會被接出去,還會得到……嘉獎。”
“嘉獎?”
“對啊!”女子轉頭看向花柔,竟對她笑道:“別看你進了苦牢,但……得失根本不是大家以為的那樣。”
“得失?什麼得失?你為什麼知道這些?”花柔充滿了疑問。
女子的笑容裡泛起苦澀:“因為,我以前就是毒房的人!”
“啊?”
“我是被你師父,也就是毒房的主管親手關進這裡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花柔搖了搖頭。
女子伸手指向了對面的牢房:“你覺得她們可憐嗎?”
花柔立刻點頭。
女子的嘴巴撇了一下,似乎是嫌棄,她轉了回去看著那氣孔不說話,花柔見她不吭聲,就默默地繼續為她梳頭髮。
“你聽好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女子低聲道:“每一個進來的人,都是犯了錯……是犯了大錯的,我也不例外。”
花柔的手頓了一下,繼續梳:“你,犯了什麼錯?”
“我殺了人。”
花柔身子僵住。
“她總是欺負我,我忍了她很久,真的很久,但是,我忍不了了,她們打我、罵我、欺負我,我都沒還過手,可是她居然罵我是野種,罵我娘是巷中妓,我……就殺了她!”
花柔感受著女子身體的顫動,她不知道她此刻的激動是因為心裡的恨意還是因為後悔。
“你……後悔嗎?”
“如果我知道,會被這樣關著的話……我一定不會殺了她,但現在……”女子哂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把自己的臉:“我再也不可能離開這裡了。”
一滴淚從女子的眼裡落下,在她沾滿灰塵的臉上衝出一條潔淨之路。
花柔深吸一口氣,繼續輕輕地給女子梳頭,編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