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國佑安三十七年,六月十七日,鍾與離世的第七天。
周敞為鍾與以及所有犧牲在越北三州的將士舉辦了隆重又簡樸的葬禮。
默默佇立在熊熊燃燒的火堆前,凝望著火光和黑煙直衝天際,彷彿帶走了過去這段時間所有的鬱結與紛爭。
葬禮再隆重對她、對奕王、對鍾與都沒有意義。
別說死後風光,就是生前榮光,鍾與也從沒放在眼裡。
高風亮節之人從來不在乎身外之物,一心只願至心純淨做自己。
鍾與平生所願乃是清明政治,扶危救困,奕王將鍾與認作老師,亦決心如此,唯有周敞不知何去何從。
昨日,元亓已經在伍宏的護送下離開。
今日,周敞則抱著鍾與的骨灰,也登上了回程的馬車,班師回朝。
臨行之前,又想到梅生,若是梅生師徒無處可去,可以一同離開,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結果梅生卻道:“多謝殿下,梅生要跟隨秦師父,師父他本就是元家醫館的坐堂大夫,正好還要在北方辦點兒事情,梅生亦願意跟著師父多出來歷練歷練。”
“既是元家醫館的大夫,昨日你們為什麼沒同元小姐他們一道離開,現在路上還是不太平,一路同去也好有個照應。”周敞雖覺梅生比從前瞧著硬朗了些,但還是文弱,不能讓人放心。
梅生半垂著頭,目光落在周敞懷中抱著的鐘與的骨灰罈上:“梅生想要送鍾先生最後一程,算是一點心意。秦師父也說了,我們跟著後續部隊一起走,一路上還可以扶危救困,救治缺醫少藥的人,不急在一時。”
“你們要跟著後面的軍隊同行?”周敞更是吃驚。
大軍凱旋,也不是一次都能同來同回的,至少得留了後勤部隊,照顧傷重的傷員和老弱殘兵。
倒是周敞從始至終都沒去過問過梅生的師父,更沒有想到梅生的師父還有這樣的打算,心中感佩。
梅生目光從未有過的堅定:“秦大夫立志一生懸壺濟世,梅生雖不才,也願意一直追隨下去,希望有一天學有所成,能夠醫治更多飽受病苦的百姓。”
周敞心中微微有些驚訝,不知梅生為何有如此大的轉變。
雖然與從前認識的不同,但還是鼓勵:“你能這樣真好,我替你高興。”
“梅生好嗎?”梅生本來紅腫的眼睛蒙上一層水氣,輕輕搖頭悽苦一笑,“殿下,可惜鍾先生就這麼走了,否則梅生真的很想跟隨他,梅生好後悔啊……”
“你後悔什麼?”周敞不解,她後悔沒能在生前更好地對待鍾與,但梅生又是後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