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炙烤著大地,知了躲在枝葉間不停的叫喚,整個城市熱得讓人心煩。
市區,幾聲尖銳的剎車聲,讓路過的行人紛紛駐足觀看,目光彙集之處,是一起看似普通,卻又有些奇怪的車禍。
“這姑娘不會是碰瓷兒的吧?”騎在電動車上的男子拉下墨鏡,衝著車禍中心說了句。
“碰瓷兒?不像。”旁邊開轎車的中年大叔搖下車窗:“那個沒長腦袋的會選在這個路口碰瓷,生怕自個兒命太長了?”
“也是,咱們這個城市裡就這個路口車速最快,車也最多,選在這個地方,能不被碾死都是幸運的。這一、二、三、四……我去,四輛車連環擦身而過,這是在城市心臟裡跳華爾茲啊。我現在瞧著也不像是碰瓷兒了,這要是碰瓷兒,估摸著都能去碰飛機了。”
“有人打120嗎?”
“沒有,我瞧著大家夥兒都光顧看熱鬧了。”墨鏡男將墨鏡推回到鼻樑上:“遇到這事兒,大家夥兒的心情肯定都一樣。那就是,熱鬧管看不管湊,萬一將禍惹到自個兒身上怎麼辦。”
“就你們這種人想得多。”中年大叔搖搖頭:“若是人人都抱著像你這樣的心態,咱們這個社會還能和諧嗎?得,你們不報,我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積德的事兒。”
“還是您覺悟高,要不,您咋是開四輪的,我咋是開二輪的。瞅著您這車也不便宜吧?可千萬別跟網上的段子似的,管個閒事兒,奧迪就變成奧拓了。”
中年大叔指了指外頭:“監控攝像,你以為那東西只拍違章不拍好人好事兒嗎?”
墨鏡男嘿嘿一笑,沒再吭聲。
車禍中央,吵吵鬧鬧,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間是個倒地的姑娘,被眾人質疑碰瓷兒的就是她。
邢如意顯然還有些發矇,她只記得自己出了小區,然後打了輛車準備從新區那套裝修好的房子回到自己原本的小窩。
上車之後,她做了什麼?
她好像在發呆,腦海裡反反覆覆浮現的都是醒來的那個畫面。她的衣服被換掉了,肩膀上的傷口被處理好了,甚至是她的內衣都被換掉了。房子,是殷狐狸的,裝修工人也已經結清了工資不會再回到那棟房子裡去,唯一的可能性就只剩下一個。
她沒有經歷過人事,也不清楚她當時的那個情況算是什麼。她沒有特別封建的思想,但也不是那種特別開放的姑娘,她覺得思緒一團糟,情緒一團糟,唯有趕快逃走。
再然後,車停了,恍恍惚惚聽見司機說了句什麼,她掏出手機,掃碼,支付費用,然後推門下車。然後……她好像聽見司機喊了句什麼,人就倒了。
她睜著眼,茫然的看著四周,耳朵裡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
“這姑娘,該不是被撞傻了吧?”
“我瞧著像是給嚇著了。”
“120呢,有人撥打120電話沒有。”
“應該有人撥打了吧,你們聽聽,這不就是120的聲音嗎?”
再然後,她恍恍惚惚被抬上了車,在半呆半傻的狀況下接受了醫院的全套檢查。等她徹底清醒過來,聽到的是:“嚇壞了吧?老實說,你是我們醫院接收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經歷了幾車連撞,還能毫髮無傷活下來的人。你身體沒事兒,連點兒皮外傷都沒有,辦個手續就能出去了。哦,對了,交管部門的人可能會找你,估摸著你得接受下再教育。”
醫生和護士笑著離開了,邢如意則將目光定在了站在門口的那個老人身上。
老人穿著病號服,身上還裹著紗布,一雙眼睛裡再也看不到任何生機。
“你能看到我?”
“這是你的床?”
“不是,不算是。我跟你一樣,都是車禍被拉進來的,只不過我的運氣沒你好的。”老人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來:“你看我的樣子就知道了,我腿斷了,胸骨也斷了幾根,其中一根扎進了我的肺裡。醫院和醫生都挺好的,搶救了大半天呢,結果還是沒能救回來。”
邢如意想了想,安慰道:“別想那麼多,至少不用躺在醫院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