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駿眼珠子一瞥,笑道:“駙馬爺有所不知,如今國庫空虛,而年關又將至。這與南通商一事,可是填補國庫的一根救命稻草,豈能草草?家父自當要將萬事都準備妥當了,才能請駙馬爺去上任,駙馬爺也不想接手一堆爛攤子不是?”
董平微笑道:“那便辛苦令尊了,我也得個清閒,坐享其成,豈不快活?”
眾人一頓推杯換盞之後,便起身去瀚海軒聽戲了。到了瀚海軒,正好未牌時分,趕上瀚海軒開門。瀚海軒外已擠了不少來客,雖說有先來後到的不成文規矩,但沒人敢跟這群褲腳都透著蠻橫的公子哥搶位置。呼啦一群人,將勾欄臺子圍了起來。
這一開場,便是幾個金髮碧眼,高鼻樑的高挑女子跳了一支舞。圍看眾人笑聲此起彼伏,一曲舞罷,臺上已堆滿了紅綃。眾女子盈盈一笑,撿了賞,彎腰一謝,讓眾人大飽眼福之後,才退了下去。
接下來,又是敲花鼓的,說書的,唱小曲兒的,詠詞的吟詩的,變戲法的耍雜技的……當真是你方唱罷我登臺,看的人是眼花繚亂。一晃兩個時辰過去,瀚海軒外已覆蓋了蒼蒼暮色,但軒內之人,卻是渾然不覺。
隨後,又是一出大劇演起。這戲唱的不錯,戲裡演的內容倒也是簡單,演的是一群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兒們花天酒地,欺男霸女的故事。故事雖然簡單,但編排的卻是妙趣橫生,發人深省。董平左右瞧瞧,只見隨自己而來的那群紈絝子弟皆是連連叫好,扔起了金銀珠寶。董平啞然失笑,他暗道:“你們當真瞧不出來,這就是演你們的?”
這出戏演完後,一個穿著花綠色熟羅袍子的矮小老兒上前道:“各位客官,下一齣戲壓軸,是西山先生方才派人送過來的本子。本子好,但後面的這些角兒們卻是沒排,若演的不好,還望諸位多多包涵。”
董平笑道:“莫不成是西山效顰?”
一旁的張千度笑道:“駙馬爺有所不知,那西山先生是前不久出來的一位有才人物,那編的戲,叫一個好看。但此等人物,在下卻總是與其緣慳一面,當真是可惜至極。”
董平笑道:“方才那出戏,也是西山先生編的?”
張千度道:“不錯。”
董平點點頭,不再言語。
最後一齣戲已經演開了。
只見開頭演的是一女子正在浣洗衣物,接下來一書生打扮的男子走來與這女子眉目傳情,對唱詩歌,隨後,這二人相繼離臺。
本當董平以出戏演的是痴男怨女,但臺上戲風一轉,只見得那女子回了家,照顧完爹孃,正欲上床休息之時。七個全身蒙著黑布,戴著青面獠牙惡鬼面具的怪人突然衝出來,就在此時,鑼鼓聲如劈啪暴雨一般驟急!
臺下眾人皆提了一口氣,旋即,只見這七人闖進了女子的房間。臺上油燈一滅,只聞一聲淒厲慘叫!
接下來演的戲,卻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臺上掛起了一道青樓的佈景,隨後演的就是一群衣著光鮮的公子哥推杯換盞,聊天打屁。在這之後,一直沒演那幾個戴著惡鬼面具的黑衣人去哪兒了,也沒瞧見那受了欺負的女子去哪兒了。但明白人卻是會心一笑,搖頭輕嘆。
董平看向張千度道:“張兄弟,這出戏有意思。”
張千度淡淡道:“似是而非。”
董平笑道:“仔細數一數,在那青樓裡喝花酒的公子哥一共有七個,而那作陪的女子,好似跟那農家女也有八分像。”
張千度笑道:“駙馬爺的意思是說,那女子被玷汙之後,便投身到了青樓。”
董平笑笑,不置可否,只是道:“戲還沒演完呢。”
忽的,只見那本是一派祥和的臺上,驟然生變!只見那女子忽然從托盤底下抽出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著那七名公子哥的胸口就是一人一刀。那女子狂笑三聲,拔刀自刎。
臺下叫好聲零落,而那些出手闊綽的公子哥們,此時更是沉聲不語。
董平笑道:“張兄弟,你現在看明白了吧?”
張千度點頭道:“明白了,那女子被玷汙之後,便走了極端。她瞧得別人開心快活,心生不滿,於是殺了他們已洩私憤!”
董平先是一怔,隨後點頭道:“這倒也不失為一種想法,但依我看,這出戏明顯是在影射昨夜所發生的那幾樁案子。是那七個公子哥玷汙了那位姑娘,自那之後,姑娘應是被家人所驅,情人所棄。萬般悲憤之下,這才自甘受辱於青樓,伺機復仇。戲中女子雖然大仇得報,但現世裡,卻沒有現世報。”
這時,只見幾個紈絝子弟豁然起身,滿臉怒容的就朝那臺上扔起了杯碗瓶子,臺上的角兒們大驚失色,接連退場。後面之人瞧不慣這幫公子哥如此肆意妄為,登時怒罵聲連連。一時間場中劍拔弩張,針鋒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