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大夫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陸越川……這是寧願這次功敗垂成，也要保證嫂子的安全吶！

如果這話是權五爺說的，那麼蒙古大夫還尚且能夠理解。畢竟權五爺有多愛安寧，他們這些人都看在眼裡。但這話居然是陸越川說出來的！簡直是不可思議！

說到報仇心切的人，其實還不是權五爺，而是他陸越川啊！

為了嫂子的安全，陸越川居然能夠做到這個程度，這是令蒙古大夫萬萬沒有想到的。他本以為，為了成功，陸越川甚至不惜把安寧給犧牲掉。就算是……事成之後他會被權五爺給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了，陸越川也是在所不惜。

只要能大仇得報，讓陸越川做什麼，承受什麼後果，這傢伙都是連眼皮也不會眨一下的。

沒有想到……

“陸越川，我該說你也成長了不少嗎？”

陸越川已經轉身向自己的辦公椅走去，他背對著蒙古大夫，蒙古大夫並不能看到陸越川的表情。

只聽到陸越川低低沉沉的呵呵笑了兩聲兒，輕輕的衝蒙古大夫擺了擺手，沒有說話。

蒙古大夫像是嘆氣又像是讚歎的‘哎’了一聲兒。

“陸越川，我早說過了，仇恨不能成為支撐一個人活下去的動力和理由。”

“可我這麼多年，就是靠著仇恨才活下來的。如果沒有仇恨，小妹不在的時候，我也跟著她一起去了。”

“那是以前。現在不是了。”蒙古大夫很替陸越川感到高興，他說：“你現在能把安寧的安全放在整個計劃之上，足以說明你的內心已經在消無聲息中給改變了。只是你自己嘴巴上不肯承認罷了，我很為做出這樣改變的你而感到高興。”

“免了。你一個白家人，身上的仇恨比我還要大。”

“你也甭拿我家的事兒來堵我的嘴，你不樂意聽，我不說就是了。犯得著戳別人的傷疤麼？”蒙古大夫嗤笑一聲兒，“看來安寧不單單是改變了權五爺，她連我們這些人也一併都給拯救了。”

拯救？

陸越川覺得這蒙古大夫說話是越來越有趣兒了。可稍微再琢磨那麼一下，好像這人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輕輕的搖搖頭，陸越川能夠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傷口傳來的灼燒的痛。

他想，等這次事情結束之後，他真的要好好去休息一下了。

不是撂下九處這攤子事兒不管，在家裡閉門不見客的那種休息。而是離開京城，離開這個地方，好好的出去休息一下，散散心，也讓她想一想以後的路，他到底該怎麼走。

心中一動，陸越川脫口而出：“老白，且看這次的事情後續到底發展如何。若是沒有大礙的話，你想出門轉轉走走。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啊？”

蒙古大夫猛然間沒能理解陸越川的意思，琢磨了一下他才愣愣的問道，“你是要撇下九處，撇下這後邊的爛攤子，一個人跑掉？”

“是出去散散心，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我太累了，這麼多年，我一天喘氣的時間都沒有。如果這次的計劃能夠順利進行，我真的需要好好的放鬆一下。”話說到這兒，陸越川也覺得不現實，他連連搖頭，“算了算了，計劃就算一切順利。後邊需要去解決的爛攤子也不少。別的不說，光是給軍政兩屆一個滿意的說法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就像你說的，如果我跑掉了，這些事情誰去做啊？五爺是不好出面做這種給人賠禮道歉的事情，想想看，也只有我才能去做這些了。”

說到底，他是沒有辦法輕易離開的。

什麼出去好好散散心，這些事情都不管了，只是他的一種美好的幻想罷了。現實根本不允許他離開。

蒙古大夫卻輕輕的一拍手，“好呀，你要出門轉轉，我當然願意陪你一起去了。”

多少年了，陸越川一直死死抓著他陸家的深仇大恨不肯鬆手。他不願意放過仇家，更不願意放過他自己。陸家小妹的死，陸越川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可實際上，就算沒有陸越川，陸家小妹命到這兒了，她活不成。

只要陸越川在權五爺身邊一天，那麼陸家小妹，就會被那些人盯上一天。

如果說把陸家小妹的死，全部都算在陸越川的上，對陸越川未免太不公平。陸家小妹的死，不單單是陸越川害死的，更加是權五爺害死的。

所謂樹大招風，權五爺風頭正勁，他是沒有鐵板一塊，找不到任何的漏洞。那麼人家，就只好在權五爺身邊的人身上下手了。陸家小妹，又何止是陸越川的妹妹？她更加是權五爺的寶貝妹妹。

陸越川的心結，不是要報仇，他是在自我懲罰！

用陸家小妹的死，懲罰他自己，不給他自己一個活路。

能夠聽到陸越川說把這些事情都暫且放下，想要出門走走，這意味著什麼，蒙古大夫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但他知道，這是陸越川想要放下那些深仇大恨，想要放自己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