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煜皇斂了斂唇邊的笑意,他只說了最後一句,“南宮是個眼睛裡揉不下沙子的人。”
陸越川有點沒聽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已經沒有機會再問了。因為躺在病床上的安寧,睫毛小頻率的顫了顫,隨即,那雙漂亮的狐狸眼兒,便淺淺的睜開了一條縫。
安寧,醒了。
權煜皇看到她睜開狐狸眼兒,便立刻湊了上去,“安小妖,醒了?”
安寧睜開狐狸眼兒,怔怔的看了看天花板,有那麼幾秒鐘,她好像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裡,自己是誰。
她張了張嘴兒,可喉嚨裡一片灼燒,根本說不出話,只能嗯嗯啊啊的發出沒有任何意義的聲音。
陸越川多貼心的一個人?立刻起身去倒了一杯白開水遞給權煜皇。權煜皇左手拖著她的腦袋,右手拿著水杯給她喂水。
咕嘟咕嘟,把一整杯白開水喝完,安寧這才感覺喉嚨嗓子裡的灼燒感緩和了許多。
她眨了眨狐狸眼兒,聲音還是很沙啞,“權煜皇,我昏過去了?”
“嗯。”權煜皇坐在病床邊上,溫柔的將她抱在懷中,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髮,“你睡的時間不長,一個多小時。你不願意注射鎮定劑,我就沒有同意醫生給你注射鎮定劑。現在感覺好點了沒有?”
安寧搖搖頭,小臉兒一片慘白,“權煜皇,我現在一點都不好。我難受極了。”
她能說出來自己一點都不好,權煜皇這心就放下了一大半。
怕就怕,她到了現在還強撐著,說自己沒事兒,自己很好。那才讓人擔心。
她願意把自己的脆弱暴露給他,那他就有辦法幫她。
“安小妖,大道理你比誰都懂得多,五爺就不想跟你廢話了。五爺只說一句,馮教授千錯萬錯,可我願意原諒他。他是個可憐的人。”
安寧閉了閉狐狸眼兒,不說話,只是;臉色慘白的靠在權煜皇的懷中。
彷彿只要在他的懷中,她就能汲取力量似得。
連權煜皇這麼一個殺伐果決,心狠手辣的男人都能原諒師父,還說師父也是個可憐的人,她有什麼不能原諒師父的呢?
她也很想原諒師父,但是……爸爸是被師父親手射殺的啊!
這讓她……讓她怎麼再去面對殺父兇手?
她可以原諒師父,可她似乎永遠都無法去面對師父,那個親手殺了她爸爸的人。
以後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改變,但至少目前,她是無法面對師父的。
有些話,權煜皇不跟她說,那是因為他們兩個人彼此之間的一份默契。可陸越川卻做不到不開口。
他又接了一杯白開水放在病床的床頭櫃上,也坐在了病床邊上,他說:“嫂子,我不想幫馮教授開脫什麼。我跟馮教授的交情,還沒有到我會幫他說好話求情開脫的程度。我是就事論事,那種情況下,馮教授他有什麼選擇呢?他如果不殺了安檢察長,那他就得死。可我們仔細想想,歸根究底,這件事情原本是跟馮教授沒有關係的啊!對不對?這話說出來,嫂子你肯定不高興。但事實也是如此,馮教授……他是被安檢察長牽連進這件事情當中的。如果沒有安檢察長,馮教授根本就不會被牽連到這幢事情當中,他也不會成為一個殺人犯。”
安寧看了一眼水杯,權煜皇便將水杯放在她的嘴邊,喂她小口小口的喝水。
陸越川見安寧並沒有趕人,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想聽的意思,於是便繼續說道,“這是其一。其二,我想如果安檢察長還活著的話,他一定會對自己把馮教授拖下水這件事情感到愧疚。雖然說馮教授親手殺了安檢察長,可那種情況下,馮教授殺了安檢察長,不得不說也是幫安檢察長解脫了。嫂子,你想想看,就算安檢察長活下來了,他那還叫活著嗎?比死還不如,真的不如死了算了,還不受那些痛苦。我想馮教授是沒有必要騙咱們的,他說安檢察長死之前衝他笑了。我想這個笑,是安檢察長釋然和解脫的笑,也是他並不怨恨馮教授的笑。”
安寧小口小口的抿著白開水,聽陸越川說話的期間,偶爾她會飛快的眨眨狐狸眼兒,把眼淚給逼回去。
她縱然痛苦難受到了極點,可她還是那個倔強又好強的姑娘。她還是不習慣掉眼淚兒,她還是習慣性的把眼淚給逼回去。
“最後,馮教授這二十多年從來沒有怨恨過安檢察長把他拖下水,讓他也不得不被牽連到權家的血案當中,他從沒有過這種想法。他這二十多年,每天都在被自責愧疚等情緒所折磨。我想……就算是要懲罰馮教授,這二十多年的折磨,也足夠懲罰他了。他也在自我懲罰,自我折磨。嫂子,馮教授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希望得到你的原諒。我猜,你心裡已經原諒馮教授了,對麼?”
連五爺都能夠原諒馮教授,嫂子可是馮教授的女兒啊!她怎麼可能會不原諒馮教授?嫂子她……她只是還有一個心結,暫時打不開罷了。
其實在嫂子的心裡,她早就已經原諒馮教授了。陸越川是以對安寧的瞭解,才做出的這個判斷。也是因此,他才敢開口說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