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五爺好點了？”

陸越川躡手躡腳的回到病房，看到安寧坐在床邊，正幫權煜皇擦去額頭上痛出來的冷汗，明顯是要找她說話的模樣。

“好多了，稍微能睡一會兒。”安寧用氣聲回答，她放下了手中的手帕，“走吧，咱們出去說，別打擾權煜皇。他好不容易才能睡一會兒。”

陸越川點點頭，兩個人重新來到了病房的門外，還是老位置，老姿勢。兩個人貼牆蹲在地上，手裡邊居然還拎著剛才沒有喝完的咖啡和大麥茶。

“嫂子，你要把九處交給亦花麼。”陸越川倒是沒有客套和繞圈子，一上來就正中紅心，“你明明知道亦花的志向不在此處，你還是跟他提出了這個令他為難的請求。”

安寧心裡‘咯噔——’一聲兒，“郝助理找你商量了？”

“不，亦花已經決定要接下九處了。”陸越川表情很淡然，卻明顯能夠看出他內心的不滿，“我知道亦花做出這個決定，也不是因為你的拜託。而是因為他真的割捨不掉九處，捨不得九處就這麼消失。可是嫂子，你能考慮到的，難道我就想不到嗎？我明知道只要我提出這個請求，亦花他一定會答應，可我沒有提出這個請求。你知道是為什麼，因為我不願意讓亦花改變他的道路！”

說到最後，陸越川的語氣終於有些控制不住了，帶上了暴躁的憤怒和深深的不滿。

安寧有些愧疚的低下了腦袋，沒有解釋。

她就是感情綁架了郝助理，為難了郝助理。

“我都已經想好了，我是特意要把這塊大蛋糕留給亦花的。他是我的好朋友，有好事兒我自然得想著他。我自己規劃的特別好，這塊大蛋糕進了亦花的口中，他一躍會成為比蔣青雲實力還要雄厚的人。這樣亦花去實現自己的野心，速度會很快很多。可是我沒有想到，嫂子你居然會——”

“我去跟郝助理說，九處不給他了。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亦花已經答應要成為九處的BOSS。”陸越川也覺得自己不應該衝安寧發火兒，他狠狠的嘆了口氣兒，“嫂子，我心裡是怪你，可我也不怪你。”

“我明白。”安寧揉了揉陸越川的腦袋，“你跟權煜皇一樣，很多時候把朋友看的比自己還重要。郝助理的志向，你一定會幫他達成。而現在因為我的請求，郝助理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實現他的野心了。”

一旦入了九處，就再也不能從地下走出來，站在太陽底下。就算九處的BOSS是暗夜君主，可畢竟是地下的，是見不得光的。而郝助理，他一直以來的志向，是可以堂堂正正的角逐那個巔峰的位置。

陸越川忽然明白了為何小追命那麼喜歡被他揉腦袋，因為被人這樣揉一揉腦袋，真的會有一種特別被寵溺的感覺。而這種感覺，並不壞。

“嫂子，我心裡明白的，亦花不會為了別人改變自己的志向。他是真的愛上了九處這個大家庭，愛上了九處的每一個人。他喜歡做九處的大家長，帶領著大家。可我真的……十多年了，我一直在旁邊眼睜睜的看著亦花為了這個人，為了那個人，為了別人一次又一次的暫緩自己的野心。亦花嘴巴上說他絕不會為了別人如何如何，可事實完全不是這樣的。亦花為什麼跟蔣青雲一樣的年紀，一樣的好家室，卻還是連一個官職都沒有。不是亦花能力不足，而是亦花總是為了別人犧牲自己的志向！”

陸越川心裡難受的，就是這一點。他也怪安寧，又一次——是徹底終止了郝亦花內心的追求。

這些事情，安寧是完全不知情的。她其實也好奇和猜想過，為什麼郝亦花早早就確定了自己的志向，卻到了現在也還是一身輕鬆。她並不清楚郝亦花是一次又一次的為了他身邊的人，犧牲暫緩了自己的志向。她還以為，郝亦花是在厚積薄發，等待一個一步登天的機會。

原來，郝亦花為了別人而犧牲自己的志向，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我眼睜睜的看著亦花為了家族，為了他身邊的人，也為了我，暫緩他自己的人生計劃。他總說，也沒有三十歲出頭就能夠問鼎巔峰的人。他不著急，他得慢慢熬。就算實力到了，也得熬年紀，熬資歷。我去請亦花來九處幫我的時候，心裡就已經很愧疚了。我之前還一直罵亦花只為別人考慮，不為他自己考慮。可我呢？我也當了為了自己就得逼迫亦花讓步的人。我心裡一直很愧疚，我本來以為這次把最大最好的蛋糕留給亦花，就可以彌補。但我沒有想到……”

“陸師爺，聽你這麼一說，我覺得自己也沒幹人事兒。”

“也不能這麼說吧。反正啊……”陸越川腦袋頂在牆壁上，望著天花板，“我是特別心疼亦花。他那個人，跟我不一樣的。看起來亦花好像也是一隻笑面虎，特陰險的那種。其實他心裡比任何人都溫柔，都要體貼。他是會為了身邊的人，一次又一次做出讓步妥協，甚至是犧牲自己的型別。就是因為深刻的知道這一點，當五爺提出要把九處交給亦花的時候，我直接就拒絕了五爺，甚至沒忍住還罵了五爺。罵他自私自利，只想著他自己一手創立的九處，壓根就沒有考慮過亦花願不願意。”

可他沒有想到，他罵了五爺，阻止了五爺，卻讓嫂子‘鑽了空子’趁著他不知道的時候，跟亦花提出了這樣的請求。

“嫂子，我心裡就特別怨你，也特別怪你。”陸越川終於說了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