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愣住了,手裡的電鋸被拆分成了好幾截,而身下的男人安然無恙。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看向陸不鳴,又看向黃子錫,眼光逐漸空泛了起來。她驚叫一聲,扯著的嗓子發出哀鳴般的嚎叫,聲音拖得很長。
她看到自己的腰間湧出一道血痕,腹部發涼,左腹整個洞穿了小小的洞口,皮開肉綻的傷口上夾纏著一抹金屬氣味。
女人捂住自己的腰,手裡的鋸條散落一地。臉色悶著發了紫,遲來的疼痛感就像一條爬來爬去的蜈蚣,在她的心角,內臟,四肢百籟上左右攢動起來。
“啊啊啊啊啊。”女人發出近乎扭曲的叫聲,指甲直勾勾地摳進肉裡,狠狠地在她的面板上抓動,一層層的皮肉跟著綻開,這種撕心裂肺的感受讓她逐漸失去最後的理智。
眼光愈來愈迷離,眾目睽睽之下,女人拔身站起,在黑暗中搖擺著四肢,如同一匹脫了線的木偶,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彎著她的頭顱,手指已經摳到了她的脖頸和下巴,外表的皮層下露出褐紅色的肌肉,深深陷進泥濘似的皮下,她的指甲裡帶滿了血肉。
見到這一幕,就連一向膽大的陸不鳴都被嚇得一陣陣後怕,而賀秋葉更是半暈厥過去,她雙手在肩膀上裹緊了自己,蠕動著縮成團形,臉孔被恐懼扭曲得不成形狀。
嗚嗚的哭喊聲,卻又不敢放聲,捂緊了嘴,一陣陣啜泣的,正是一直在牆角旮旯裡一步也不肯挪動的孟婉。她手裡有槍。
“她手裡有槍!”喊出聲來的是黃子錫,眾人的視線集中到了這個小姑娘的身上,孟婉又驚又怕,把手裡的武器扔到了地上,雙手背到腰後,身體猛地一縮。
陸不鳴仔細瞧了瞧,地上那東西不是槍,準確地說,不是實彈槍,是釘槍。釘槍是工程工具,通常用來固定鋼架或是石板的時候,穿孔用的器械,雖然近距離的動能和洞穿力都很強,但是距離超過五米左右,基本上就沒有任何準頭,即便有殺傷力,也不被看做是武器。
但現在,釘槍在這個狹窄的房間裡,簡直比鋒利的弩矢還要可怕。女人的腰腹上被釘槍射出的長釘穿了洞,這不僅是銳器造成的傷口那麼簡單。
陸不鳴瞅了一眼女人腰間的洞口,鮮血湧出,但是並沒有出現漿液,看樣子這女人運氣不錯,傷口要麼是腸道,要麼就是空腔,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不過陸不鳴很清楚,如果不救治的話,這個女人幾個小時內就會死於失血過多。但那又怎麼樣呢?陸不鳴嘆了口氣,就算他能救這一個,屋外的人命就不是人命嗎?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中年男人最先把握住機會,他飛快地挺起身來,反手把女人推開。身上負傷的女人自然招架不住,被他翻身拿下。
男人的目光迸裂,直直逼向女人,雙手索命似的緊緊掐住了女人的脖子。女人的腰間鮮血汩汩往外流出,原本單憑力氣就比不過男人,現在負了傷,身體連動一動都是劇痛。她咬著牙,兩隻手在男人的身上拼命的撕扯,卻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感覺到自己的體力隨著鮮血一點點從身體裡抽乾,女人掙扎的動
靜越來越小,男人牙齒外露地露出一副得逞的笑來,盯著女人說道:
“是你,果然是你!你就是引子!”
男人說的話沒有前後邏輯,一會兒大呼小叫,一會兒又只顧著笑,臉色變得水泥一樣,陰霾逐漸在他的臉上擴散開來,雙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看樣子再加把勁,這女人細長的脖頸都要連脊椎一起碎裂開來。
女人的臉色終於從痛苦逐漸變得失去了意識,目睹著一個人活生生的死亡,屋子裡的幾個年輕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愣愣看著眼前這一幕。
就像是牧場裡的牛和羊,即使這匹惡狼一隻一隻地叼走小羊,他們也只能呆立看著熟視無睹,直到災禍臨頭的時候,卻已經沒有人能幫他們了。
男人狠厲的嘴臉,粗壯的手臂發力,直到冷雙的面額出現在他的面前,當他吃驚地抬起臉的時候,肚子上已經冷冰冰地貼著一柄金屬質感的手槍,槍口上還留著餘溫。
男人下意識鬆了鬆手,手底下的女人猛地咳了一聲,臉頰憋得通紅。
冷雙的眼睛幾乎真的像冰一樣,沒有一點感**彩。如果說最初見到她的時候是冷漠的話,現在就是酷寒。冷雙捏著槍,一聲也沒吭,輕輕抬起手臂,男人就舉起手,順著冷雙的槍口,緩緩站直了身體。
即使再沒有理智,求生的本能也還是在的。這槍口的威力,幾分鐘前他也見識過了。
冷雙站直了身體,把男人逼退到牆角,悶聲從牙縫裡冷冷說出了兩個字,這幾乎是眾人第一次聽到冷雙的聲音。
原本以為這小姑娘的聲音也該和她的人一樣冷,但沒想到,大出意料的是,儘管憋著嗓子捏著腔,但冷雙的聲音也的確和“冷”不沾邊。
不如說像款款柔媚的涓流,溫婉而祥和,頗有一些蘇南吳語細細濃濃的口氣,說話偏偏有些粘膩。不過她的語氣倒是很直接。
就兩個字。
“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