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折騰了一晚上,早已疲憊不堪,我倒在床上直接就昏睡過去。我篤定李丹子經此羞辱,加上血月又放他一馬,他絕不敢再來騷擾我們。即便他知道黑石在我們手上,心裡也明白,無論是我還是血月,他都招惹不起。他所謂的出身和高傲,在現實面前,一文不值,沒人真正在意他李青人唯一後人的身份,更何況這身份真假難辨。在這個只講現實和利益的江湖中,誰會真把他當回事呢?
紛擾的一天很快過去。自早上那事之後,我再外出時,人們看我的目光截然不同,不再是輕視和鄙棄,而是多了陌生、警惕與擔憂。我看在眼裡,卻不點破,依舊如往常般行事。
這天晚上,我睡到午夜,突然被血月的叫聲驚醒。血月呆呆地看著我,說:“妖女又來了。”我茫然地環顧四周,帳篷裡空蕩蕩的。血月冷冷地說:“不是我撞見她了,是你在我面前像發了瘋一樣。”她衝我招招手,率先出了帳篷。我掀開被子跳下床追出去,我們來到堤壩盡頭的水草地前,又看到一灘水跡,這次的水跡比昨晚更為明顯。
血月又掏出一隻瓷瓶,從中倒出淡藍色的液體,用手指塗抹在我眼皮上。我滿心疑惑,血月神秘兮兮地說:“別多問,馬上你就知道它的用處了。”我只好閉嘴,把所有疑問憋在心裡。血月也給自己塗上,然後將瓷瓶塞回懷裡,一個猛子扎進水裡。我嚇了一跳,也跟著跳了下去。
血月水性極佳,至少與我不相上下。她泅水而下,我很快發現水中有成團狀的紅色亮晶晶的東西。血月追逐著那東西,一路往深處潛去。我這才發現,那亮晶晶的紅色東西如同一條銀河,鑲嵌在江水深處,向江底深處蔓延。血月越潛越深,而我已明顯感到肺部難以承受,肺裡彷彿有團火在燃燒。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們都會因缺氧而窒息。
我奮力游上前,追上血月,想拽住她,卻被她躲開。她朝前面指了指,我只好耐著性子,拼盡全力向前游去。江底水草隨處可見,血月舉著手電筒四處亂照。突然,我發現水下有團黑影。手電光恰好掃過去,黑影的輪廓暴露無遺,我看清了其中一角,像是具碩大的棺材。此時我已出現缺氧反應,血月收起手電筒,朝上指了指,然後拉著我快速向江面游去。
我們很快浮出水面,喘了好一會兒氣,才發現身處江水中央,身邊是輪船經過蕩起的漩渦。我們順著漩渦的力量,漂到了江邊。我們溼漉漉地上了岸,我脫下T恤擰乾,只穿著褲衩坐在江岸上。血月去前面樹林擰乾衣服出來,一遇到正事,血月渾身的調皮勁兒立刻消失,變得如長者般嚴肅。她在我身邊靠著一棵樹坐下,剛才的潛水消耗了我們大量體力,我倆都疲憊不堪。
血月問:“你看到什麼了?”我定了定神,仔細回憶在水裡看到的東西。我敢肯定,那一定是具棺材,不過我只匆匆瞟了兩眼,看到的是棺材一角的輪廓,很難看清全貌。“應該是具棺材。”我說。“你確定嗎?”“確定談不上,但印象不會差太遠,水下視線本來就有限,而且那棺材上像是覆蓋了一層水草。”血月點點頭,說:“你知道我為什麼能找到那兒嗎?”我腦子有些亂,或許是因為在水裡過度缺氧還沒緩過來,一時想不明白,但我清楚,她一定是利用了水下那紅色彩帶一樣的東西。血月說:“還記得昨晚我在水跡裡撒的紅色粉末吧?”我點頭表示記得。血月說:“這東西只要沾上,就很難清除乾淨,會一點點散落下來。只有透過顯影液才能看清楚。妖女是從這裡上岸的,我透過紅色粉末追蹤妖女,沒想到竟找到了棺材的確切位置,這說明什麼?”再愚笨的人也能明白,事實很清楚,妖女很可能與棺材有關。說得誇張些,江底接連發生的怪事,或許都與妖女脫不了干係。
我畢竟年輕,又沒見過太多世面,這驚人的發現讓我激動不已。血月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輕聲說:“這只是我們的推測,也許只是巧合,你先冷靜下來。”我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血月告誡我:“現在情況不明,外面魚龍混雜。不僅有我們國內的江湖勢力,日本陰陽師和東南亞降頭師也還沒走,他們在暗中窺探,隨時可能衝出來搶奪我們的成果,所以我們一定要保守這個秘密。”我咬牙答應,血月臉色緩和了不少,我們互相扶持著回了帳篷。
王局的帳篷就在我們斜對面,我見他軍帳裡還燈火通明,剛燃起的一絲期待瞬間消散。我們小心地換了乾淨衣服,把溼衣服晾乾,以免被人發現下過水。血月回來後,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我也沒了睏意,水下看到的那一幕太驚人,我一時難以消化。
血月先開口:“明天你去弄兩套潛水服,我們明晚帶裝備下水,查個仔細。”我對血月的隨口一說感到無奈,我只是個無足輕重的人,上哪兒去給她弄兩套潛水裝備呢?潛水裝備不像普通衣服,能隨意放置。這裡魚龍混雜,我們又是備受矚目的人物,走到哪兒都被人盯著。血月不理會我的抱怨,說:“水下肯定有大問題,說不定他們搞不定的,咱倆能搞定。我們只有找出癥結所在,才能想出取棺的辦法。到時候我們在水底下把棺材弄走,讓他們白忙活一場,那才有意思。”我對血月的異想天開感到頭疼,單憑我們兩人深入水下,怎麼可能搞定水下的東西呢?再說,我們畢竟是人,沒有現代化工具幫忙,那具幾十艘輪船都拖不動的銅棺,我們又憑什麼能偷偷運走?我覺得血月一定是被那具棺材迷了心竅,再這樣下去,連我都要瘋了。
血月卻滿不在乎,說:“我這麼說,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別想太多,先把潛水服給我弄到手,我們下去看清楚了,再做打算。”為了這兩套潛水服,我一晚上沒睡好覺。思來想去,想起前幾天調來一批蛙人下水勘察,忙活幾天一無所獲,大部分蛙人已經走了,還剩下幾個在配合工作。
我趁天還沒亮,偷偷溜出帳篷,看到兩個蛙人睡的帳篷裡鼾聲如雷。我趴在陰影裡,悄悄掀開帳篷一角,那兩個蛙人各睡在帳篷一角。我想起血月教我的玄天寶術,決定冒險一試,說不定能有奇效。潛水裝備就壓在他們身下,就這樣拿走,肯定會驚醒他們。我刺破手指,悄悄點在一人額頭上。那人發出一聲悶哼,眼看就要醒過來,我凝神提氣,在他身上種下安神圖。安神圖說白了就是催眠符,有很好的催眠作用,這還是我第一次用,不知道效果如何。那人掙扎著想坐起來,最後還是無力地躺了下去。另一人受同伴影響,正想睜眼,我已經一指點過去,那人應聲倒下。
我把他們翻到一邊,扛著潛水裝備出來。一束強光突然從我頭頂掃過,嚇得我急忙趴在地上,探照燈的光芒漸漸移遠。我長舒一口氣,出了一身冷汗。我有驚無險地把裝備扛進山裡藏好。我心裡明白,明天一早這兩個蛙人醒過來發現裝備沒了,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到時候整個營區展開搜尋,我們藏在帳篷裡,肯定會被發現。到時候還沒來得及下水勘察就暴露了,我們只能說出秘密,血月肯定饒不了我。
我回到營區,天已矇矇亮,血月笑嘻嘻地在等我。一見到我,就衝我豎起拇指,說:“我就知道你最靠譜,已經得手了?”我白了她一眼,東西雖然拿到了,可我對偷竊這種事心裡還是很不自在,總覺得做賊心虛,同時也擔心第二天營區大搜查會暴露。
我小睡了一會兒,聽到外面的喧鬧聲,急忙爬起來去洗漱。營區裡已經到處都是人了。王局鐵青著臉,帶著一隊官兵正在搜營房。我暗暗吃驚,沒想到他們醒得這麼快。這些江湖豪客在江湖上都有一定地位,有的還是一派掌門,個個眼高於頂,怎麼可能平白無故接受搜查。離我們營房不遠的帳篷是血門弟子的駐地,兩人正跟官兵吵得不可開交,死活不讓人進去搜查。兩個當兵的要掏槍,血門弟子冷笑道:“嚇唬誰呢?你們開槍試試?”兩把槍指著他們的腦袋,血門弟子森然道:“我給你10秒時間,你們可別後悔。”那當兵的一槍托砸下去,血門弟子額頭上鮮血淋漓。血門弟子瞳孔收縮,垂下的右手化拳為指,正是要下殺手的前兆。我暗暗為那兩個當兵的擔心,聽血月說,血門的殺術陰狠毒辣,有的禁術不會當場致命,卻會讓人受盡折磨,生不如死。
王局突然從人群裡走出來,攔住兩個大兵,說:“我們同在一條戰線上,不應該彼此猜忌。只是區區四套潛水裝備而已,可能是外面的小偷偷走的,我們應該攜手合作,早日找到銅棺才是第一要務。”王局拍了拍那兩個血門弟子,血無涯面無表情地從他們身邊走過,兩個弟子無奈地垂下了手。我捏了一把汗,只需一瞬間,那兩個弟子的小命就沒了。我更奇怪的是,我明明只偷了兩套潛水服,王局為什麼說是四套?我在現場也只發現了兩套,難道在我之前,還有人先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