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前往檢視王局的狀況,幫他換了藥。這幾日相處,我愈發覺得王局狀態異常。短短几天,他彷彿蒼老了許多。雖說人在重傷之下會顯疲態,但王局的變化截然不同,像是歲月在他身上以數倍速度流逝。我給王局餵飯時,忍不住問道:“您有沒有感覺哪裡不對勁?”王局搖頭:“除了傷痛,倒沒什麼特別的。”我遞給他一面鏡子,王局看著鏡中的自己,目光瞬間凝滯。我提醒道:“您受傷後,衰老得特別快,才幾天,感覺老了至少十歲。”王局把鏡子還給我,神色凝重。我還想再問,他卻揮手示意想獨自靜一靜,我不好再打擾,只能退了出去。
血月守在山洞拐角,詢問情況。我如實相告,她皺眉思索許久,才緩緩說道:“銅棺肯定是王局開啟的。就算受傷,也不至於一夜白頭、蒼老十歲,一定是銅棺裡的東西影響了他。”我驚訝道:“你不是說銅棺裡有個和我長得一樣的人嗎?”血月點頭:“沒錯,但我不敢保證銅棺裡只有一人,更不敢確定傷王局的不是那個人。”我們心裡明白,王局既然打算用水中山的假象隱瞞眾人,就不會透露真實遭遇,問也無用。但可以肯定,這種異常傷勢絕非普通原因所致,銅棺裡究竟有什麼,成了我們迫切想解開的謎團。
昨晚被我們引向銅棺位置的人,無一生還,恐怕都已遭遇不測。血月利用他們探路,他們卻成了犧牲品。白天,江面上多了許多打撈船,一部分撈屍,一部分打撈潛艇,熱鬧非凡。我們在山洞裡無所事事,我決定上岸看看,和新接任的局長搞好關係,或許對後續行動有幫助。離開前,我去看王局,他滿臉愁容,似乎還未從突然衰老的打擊中緩過神來,我不便打擾,便離開了山洞。
營地已煥然一新,軍帳沿著長江堤壩綿延。我剛出現,就看見李丹子西裝革履地走來,看他那得意勁兒,想必混得風生水起。李丹子攔住我,嘲諷道:“這幾天都在統計失蹤人員,他們把你和你的相好都算進去了,還以為你們死了,沒想到命挺硬啊。”我冷笑:“那是,你都沒死,我們哪能先你而去。”李丹子瞪我一眼,怒問:“老實說,你去哪兒了?”我推開他:“我去哪兒還用向你交代?別真把自己當天下黥面者的老大,以為自己是李青人轉世。”李丹子更生氣了:“我是上任黥布的獨子,我父親是天下黥面者之主,我繼承他的位置,有什麼問題?”我笑道:“沒問題,你去當你的老大,別擋我的路,好狗不擋道。”李丹子氣得幾乎拔劍:“你說誰是狗?”我微笑:“誰搭話誰就是。”
我們正吵得不可開交,一位年輕性感的女性走來,禮貌地問:“您是李瀟李先生吧?”我打量著她,她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們局長有請。”我對李丹子做了個鬼臉,跟著她走向斷腸崖。到了崖頂,我看到一個身材高挑、背影消瘦的年輕人。她恭敬地說:“局長,李瀟到了。”年輕人轉過頭,我嚇了一跳,要不是她介紹,我還以為是剛入職的新人。他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滿臉稚氣,鼻子上戴著鼻環,一身中山裝穿在身上鬆鬆垮垮,十分違和。我再次向她確認:“他真的是你們局長?”她點頭:“這是我們新上任的代局長,白局長!”
白局長向我伸手,我只好禮貌地握了握,他的手冰冷,在這炎熱天氣裡格外突兀。她悄悄退下,白局長俯瞰長江,我不禁想起王局,心中一陣感慨。王局才失蹤幾天,就有新人接替,人情冷暖,不過如此。白局長打破沉默:“聽說你是李青人的兒子?”我反問:“你不是見過另一個了嗎?很賞識他?”白局長有些驚訝:“你們是兄弟?”我苦笑:“當然不是。”白局長點頭:“他有個絕技,能用一塊石頭測出江底懸棺的位置,我想讓他幫我。”“聽說那是從李青人棺材裡挖出來的東西。”“沒錯,只有他能解讀,所以我重用他。”我苦笑道:“可惜,我沒這本事。”白局長擺擺手:“不,你和他不同,他只會些小把戲,而你,才可能是拯救全域性的關鍵。我告訴你重用李丹子的事,是想讓你知道,只要你願意合作,你會得到超乎想象的回報。”
我對白局長的承諾並不在意,我來這兒只為探尋江底銅棺的秘密,以及它與父親李青人之死的關聯,並非為了利益。但看他態度誠懇,我還是表面敷衍。別看白局長年輕,卻一眼看穿我的心思:“你現在不信我,是因為沒看到好處,時間會證明一切,不久後你會主動來找我。”他突然盯著我:“你見過真正的銅棺?”我連忙否認,白局長卻道:“昨晚你帶我的人去找銅棺,一個都沒回來。”我這才明白,那些人的幕後主使竟是官方,只是不知我最初追蹤的那個黥面者是否也受他指使。我反問:“你都知道了?”白局長說:“這要看你願意告訴我多少。”我打個哈哈,這年輕人看似青澀,實則心思深沉,能坐上局長之位,果然不簡單。
“既然你們的人找到了銅棺,想必已經知道具體位置,我告不告訴你也沒意義,何況你還有李丹子。”我笑著對白局長說。白局長道:“我們在潛水員身上裝了定位裝置,可一靠近銅棺,所有裝置全部失靈,他們也很快失蹤了。”我知道,要破解銅棺之謎,僅憑我一人之力遠遠不夠,便如實將銅棺位置告訴了他。白局長高興地拍著我的肩膀:“你很配合,我很滿意。”我問他:“王局失蹤沒多久,上級就急著找人頂替,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白局長笑道:“我只是代局長,他若能回來,這位置還是他的。上級關心的是江底銅棺的勘探計劃,誰當局長並不重要。”白局長又問:“你還有什麼問題?”我說出最關心的事:“上次尋找江底銅棺,各大派的損失究竟有多嚴重?”白局長給出的數字遠超我的想象,幾乎全軍覆沒,各大派高手倖存者寥寥無幾,多為高層,其他人都葬身水底。據說救上來的人也大多身患怪病,醫院專家會診也查不出病因。白局長不經意地問:“你覺得江底下到底是什麼?”我苦笑道:“這正是我參與勘探的原因,我對棺材裡的東西沒興趣,只想知道里面究竟有什麼。要是我知道,就不用在這兒浪費時間了。”白局長點點頭。
他親自送我下斷腸崖,崖下軍帳裡,眾多科技工作者在電腦前忙碌,江面上船隻馬達轟鳴。在高科技的助力下,人類探索長江似乎並非難事,但想起那晚的恐怖經歷,我仍不寒而慄。白局長給我一個電話號碼,讓我有需要隨時聯絡,24小時都能找到他,這正是我想要的,我小心收好。
我在軍帳和密林周圍轉了一圈,沒發現降頭師和陰陽師的蹤跡,想必是被清場後躲了起來。但從那晚的情況看,他們肯定藏在附近,對銅棺虎視眈眈,一旦有機會,定會不擇手段搶奪。找了半天,也沒見到血無涯、王師婆和蠱王等人,不知他們傷勢如何,以我們的關係,我也不可能去探望。
我正打算找機會回山洞,突然聽到背後有人喊我,聲音很熟悉。回頭一看,差點驚掉下巴,竟是吳大膽。自上次在紅門禁地分別,已過去許久,聽說他被血無涯收為徒弟。我和血無涯關係一直不好,他還幾次想殺我,自然無法從他那兒打聽吳大膽的訊息。吳大膽跑過來,一把抱住我轉了幾圈,他身材魁梧,抱我就像拎根牙籤。他把我放下,興奮地說:“臭小子,可算見到你了,想死我了。”我驚訝道:“你怎麼在這兒?聽說血無涯收你做關門弟子了。”吳大膽眉飛色舞:“哥們現在可是血門首席大弟子,地位高著呢,天天鑽研血門黥面術。這次師傅在長江吃了大虧,好多師兄弟都死了,就把我從山裡調來當他的得力助手。”我吃驚道:“就你?”吳大膽白我一眼:“怎麼,瞧不起哥們?我可是血門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