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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泥土降頭

我一心想護母親遠離危險,卻未曾料到,將她逼上絕路的竟是我自己。我親手把母親的遺體運回村裡,後續安葬的事宜,全靠血月、小姨和姨夫幫忙操持。我如同行屍走肉般,看著家中來來往往的人。四年前,我也曾這般茫然無助,可那時至少還有母親陪伴在側。如今,我已一無所有,父母雙亡,這個曾經雖貧窮卻溫馨的三口之家,如今只剩一片空寂。

在老屋的這幾日,我滿心自責與痛苦,母親的身影無處不在。所以,只要事情稍少,我便會躲到後山,望著滔滔江流,只覺此生漂泊無依。小姨和姨夫都把血月當成了我的女友,血月也很給我面子,操持喪禮時忙前忙後,不僅搶著付錢,還挑起了大梁。

三天後,母親被葬在了父親李青人的身旁,那口曾為她預留的空棺材裡。入土下葬的那一刻,看著沙土一點點掩埋母親,我的心彷彿被萬刀切割,痛入骨髓,生不如死。自責和內疚將我折磨得死去活來,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滾落。就在棺材即將被泥土完全蓋住的瞬間,我跳進土坑,人群一陣驚呼,有人想拉我上去。血月衝他們擺擺手,眾人只好散開。我緊緊抱著棺材,就像小時候母親抱我那般溫暖,我在心底默默告訴她,無論我是否是她親生,她永遠都是我的親媽。

棺材最終還是被封入土裡,石碑立好後,我在墓碑前坐了一整夜,小姨和姨夫只能無奈嘆息。血月默默陪著我,一言不發。天亮時,我和血月悄然離開了村子,沒跟任何人打招呼。我已下定決心,此生不再回來。老屋裡承載著我十四年的回憶,卻也記錄著我的痛苦與愧疚。

我們走到江邊,我問血月“我是害死我媽的兇手,對嗎?”血月嚴肅地說“我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你想想,你媽為什麼在你問那句話後就選擇自殺?如果僅僅是因為不是你親媽,她對你有養育之恩,絕不可能如此。”我甩了甩昏沉的腦袋,此刻的我,腦子一片混亂,喪失了思考能力,甚至連血月跟我說話,我都覺得恍惚。血月接著說“你媽知道你起了疑心,就走上這條絕路,說明她心裡藏著很多秘密,也說明她無法面對你。你可能是李青人和目孃的孩子,但背後的真相遠不止這些,肯定還有別的隱情。”

血月的推測讓我心中一動,種種跡象表明,母親確實很不對勁。否則,以我們母子的感情,即便我不是她親生,她也不至於輕生。如今,父親李青人、目娘和母親都已離世,所有相關的人都不在了,我又該去哪裡尋找線索呢?目娘身為紅門神女,為隱瞞生子之事將孩子送人,倒也情有可原。而母親作為我的養母,恩情比天大,毫無緣由地自盡,背後必定另有隱情。

我們在防護林裡觀察江面時,突然發現山坡下的樹叢中有個人影。我向血月示意,兩人小心翼翼地包抄過去,竟看到一具無頭屍端坐在那裡。我暗罵一聲晦氣,血月突然說“不對,你看他脖子的切口,不像是刀傷。”我仔細一看,傷口異常平整,沒有血跡。血月說“他是降頭師,正在施展降頭術,天快亮了,他的頭還沒飛回來。”我看這人身影有些眼熟,突然想起,這不就是我的死對頭,東南亞降頭師林英嗎?他還偷走了我的鳳凰劍。

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要報復林英,現在可是個好機會。我踹了他肥碩的身體兩腳,他的身體便趴在了地上。血月說“你應該聽說過,降頭師施展降頭術時,如果頭沒回來,身體被毀,人頭就再也回不去了的傳說吧?”我心中一動,說“還愣著幹嘛,趕緊找柴火。”我們四處撿柴,很快在他身體周圍圍了一圈。我正要點火,背後突然吹來一陣寒風。我扭頭一看,林英的臉幾乎貼到了我的臉上,我倆大眼瞪小眼,我嚇了一大跳,林英氣得眼睛都快鼓出來了。他飛速竄上自己的身體,把頭安了回去,又從柴火堆裡爬出來,氣勢洶洶地朝我衝來。我和血月立刻並排站在一起,準備迎接他的襲擊。

林英怒道“卑鄙小人,竟敢趁我飛頭出去時幹這種下三濫的勾當,本座今天就要了你的命。”他就地抓了一把土,在掌心不停揉搓,突然朝我灑來。我知道這又是一種降頭術,急忙和血月躲開,撤到樹林後面。再回頭看時,林英已經不見了。我倆走出來,對林英的突然失蹤感到十分好奇。血月奇怪地說“鬼鬼祟祟的,他大半夜在這兒飛頭,難道有什麼別的目的?”

我們回到軍帳,白局得知我的情況後,特意過來安慰我。我只能苦笑,此刻我最不缺的就是安慰,可安慰又有什麼用呢?白局突然打量我一眼,問“你怎麼了?”我茫然地說“什麼怎麼了?可能是這幾天沒休息好。”白局若有所思,吩咐人給我安排了一處軍帳休息。到中午時,我就感覺有些不舒服。吃午飯時,剛吃了兩口飯,就開始不停地嘔吐,吐出來的全是沙土。我頓時明白,我中了林英的招,被他下了降頭術。

血月找來醫生,醫生為我做了全身檢查,發現我的胃裡全是泥沙,更可怕的是,泥沙還在不斷增加。照這樣下去,我的胃隨時可能被脹破,而我嘔吐的速度遠遠趕不上泥沙增加的速度。醫生決定立刻手術,切開我的胃部,塞進一隻導管,將沙子導流出來。我和血月都清楚,現在最關鍵的問題不是胃被撐破,而是解降頭。

很快,我發起高燒,體溫直衝四十多度,整個身體像著了火一樣。醫療團給我打了退燒針,卻毫無效果,溫度還在不停地往上漲。照這樣下去,別說胃被撐爆,高燒就能很快要了我的命。醫生只能用冰水幫我物理降溫。我迷迷糊糊聽到血月說“你等著,我去找胭脂。”我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幾乎從床上蹦起來拽住血月,周圍的醫生嚇了一跳。我告誡血月,絕對不能去找胭脂。我寧願死,也不願利用胭脂去找林英救我,更不想她再和那個死胖子有任何瓜葛。血月眼圈紅了,慘笑道“你還是忘不掉她?”我堅持道“反正你不能去找她。”血月只好妥協。

可我的情況急轉直下,醫療專家們也束手無策,我渾身虛弱得沒有一絲力氣。帳篷外突然傳來喊叫聲,我聽出是吳大膽的聲音。吳大膽闖進我的帳篷,血月盯著他看了一眼,問“血門的人?”“是。”血月抬手攔住他,吳大膽說“別擋道,我是他哥們,同生共死過的好哥們。”血月這才猶豫著讓他過來。

吳大膽一見我這副慘狀,眼淚就下來了,對我說“我知道你中了降頭術,立馬就趕過來了。這幫天殺的降頭師太無恥,居然這樣害你。”我讓血月替我保密中降頭的事,除了醫生,沒讓任何人知道,吳大膽是怎麼知道的呢?吳大膽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糾結這個?實話告訴你,降頭師和我師父攪和在一起,兩人好像在密謀什麼合作。我也是偶然聽到他們談話才知道,就立刻趕過來了。”難怪林英會在沒有護法的情況下偷偷飛降頭,原來是和血無涯勾結上了。他為了保密,不敢帶屬下一起來,只能躲在暗中發功。

吳大膽問醫生“他還能活多久?”醫生說“不會太久,情況一直惡化下去的話,可能只有幾個小時了。”吳大膽扭頭就走,聲音遠遠傳來“哥們,等我好訊息,我一定幫你把解藥弄回來。”兩個小時後,帳篷外傳來“砰”的一聲,像是有東西被打翻。血月出去一看,門外空蕩蕩的,只有一隻雪白的瓷瓶擺在門口。她拿起來一看,裡面有三顆晶瑩透明的藥丸,像是三顆琥珀。血月驚喜地說“這就是降頭術的解藥,這個吳大膽還真靠譜。”

此時的我,已經氣息奄奄。血月餵我吃了藥,我又大口嘔吐起來,把胃裡的泥沙全吐了出來。血月又餵我喝了很多清水,我再三嘔吐,才吐乾淨。緊接著,我的體溫也降了下來,除了身體虛弱,一切都恢復了正常。血月和我都鬆了口氣,給我看病的醫生已經為我準備好強心針,隨時準備搶救,沒想到吃了這幾顆藥丸,我的病居然痊癒了。醫療團隊的負責人嘖嘖稱奇,給我留了名片,讓我過幾天去他們醫院做全身體檢,如果有需要,可能還要配合他做醫療調研工作。我滿口答應,他們便都出了帳篷。

血月說“你這小子,真是命不該絕,這樣都能活下來。”我卻有些擔心,以吳大膽的性格,他拿到解藥,肯定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更何況是我。可他為什麼不親自來送呢?我深知血門戒律森嚴,對弟子要求嚴苛,血無涯知道我和吳大膽來往密切,怎麼可能放過吳大膽?我還覺得吳大膽沒什麼心眼,很容易被人算計,以血無涯的手段,吳大膽在他面前耍心眼,無異於自尋死路。我有些後悔沒攔住吳大膽的熱情。

我正打算休息,血月從外面回來,突然扶我出去。我看到軍帳中間的空地上,吳大膽被捆在一根又粗又長的竹竿上,那竹竿看起來隨時都可能斷裂。吳大膽一身肥肉被繩子捆成一格一格,模樣十分狼狽。他在人群中看到虛弱的我,咧嘴笑道“你的降頭解了,哥們這罪算沒白遭……”我鼻子一酸,就要衝上去救他,卻被血月拽住。血月說“這是血門在執行家法,連白局都管不了,你想上去送死嗎?”

竹竿下面站著一排如黑臉金剛般的血門弟子,血無涯並沒有出現。吳大膽在竹竿上搖搖晃晃,滿不在乎地說“今兒個天兒可真夠熱的,上面這小涼風吹的,涼快、舒坦、幸福,別提多自在了……”血月笑道“你這哥們真夠仗義的,為了救你受處罰,還故意挑釁師門,就怕你擔心。”我又何嘗不明白吳大膽的用意,他是為了不讓我擔心才這樣,可這卻招來了更嚴厲的懲罰。

血門弟子把吳大膽放下來,裝進漁網,扔進水流最湍急的水域。吳大膽被嗆得眼淚鼻涕一起流,血門弟子把他拉起來又扔下去。我實在看不下去,就要去找血無涯。血月說“吳大膽是血無涯這麼多年來唯一的關門弟子,他不可能殺他。但你要是再去招惹血無涯,吳大膽只會受到更可怕的處罰。”我眼睜睜看著吳大膽在水裡泡了一個小時,才像死豬一樣被拖上岸。他臉色灰白,狼狽不堪,拼命地吐水。血門弟子拖著吳大膽從我身邊經過,吳大膽衝我擺擺手說“哥們沒事兒,骨頭硬著呢,你不用擔心。”我強忍著內心的愧疚走進帳篷。血月說“你這幾天情緒別太大波動,吳大膽受的只是皮肉之苦,看得出來血無涯只是想教訓他一下,不是真要傷他。”我又何嘗不知道血無涯的想法,可吳大膽為了我遭這份罪,我還是覺得愧疚萬分。

我在帳篷裡休息了幾天,外面一直風平浪靜,白局也沒有再下水的打算。血月的人打探來訊息,其他各大派的人都坐不住了,暗中購買潛水裝置,試圖下水尋寶。江湖上傳說,那具銅棺裡藏著逆轉風雲之法,得之能掌控王朝興衰、改變歷史程序。王局在醫療團的悉心照料下,身體逐漸康復。他來看過我一次,可見到他時,我根本沒認出來。他變得太老了,老得彷彿隨時都會入土。